砺锋谷的喧嚣与热血,化作无形的风,跨越千山万水,吹入了北京城的大街小巷,却在那无形的政治壁垒前打着旋儿,变成了压抑的呜咽。王振的意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虽未激起滔天巨浪,却在深水之下引发了汹涌的暗流。
数日之间,一股针对北疆、针对平北王林枫的舆论风潮,开始在京城悄然蔓延,其势如春雨,润物无声,却带着浸骨的寒意。
茶楼酒肆中,总有那么几个看似闲谈的客人,在高谈阔论边关胜景、西洋奇珍之后,话锋陡然一转,压低了声音,神色变得神秘而凝重。
“听说了吗?北边那位,如今可是了不得啊……”
“如何了不得?不就是打了几场胜仗,练了些兵嘛。”
“哼,几场胜仗?你可知那神策军规模已超边军定制多少?甲胄之精良,堪比御林!砺锋谷阅兵,万民欢呼,只知有镇北王,不知有朝廷呐!”
“嘶……这话可不敢乱说!”
“乱说?商旅往来,传得有鼻子有眼!再说,你可见过哪个藩王、边将,能像他一般,军政、财政、盐铁、商事一把抓?北疆俨然已成国中之国!当年燕王靖难之前,不也是这般气象?”
此类议论,起初只在特定圈子内流传,但很快便如瘟疫般扩散。市井小民或许不懂什么“国中之国”,但“只知有平北王,不知有朝廷”、“堪比燕王”这类极具煽动性和联想空间的话语,却足以在他们心中投下阴影。
与此同时,都察院和六科廊的某些言官御史,仿佛一夜之间得到了统一的信号,奏疏如雪片般飞向通政司,最终堆积在司礼监的案头。这些奏疏不再像以往那样空泛地弹劾林枫“擅权”、“骄横”,而是引经据典,指摘具体。
有的参劾林枫“僭越礼制”,王府规制逾越亲王标准,出行仪仗堪比天子;有的弹劾他“擅开边衅”,与蒙古诸部、西洋势力的摩擦是破坏朝廷怀柔大局,劳民伤财;更有甚者,直接扣上了“心怀异志,图谋不轨”的帽子,声称北疆吏治只听林枫号令,朝廷委派的官员形同虚设,赋税钱粮多截留自用,其心可诛。
这些奏疏文笔犀利,逻辑看似严密,将林枫在北疆推行的一切新政、取得的一切功绩,都扭曲成了拥兵自重、割据谋反的罪证。它们避而不谈神策军如何浴血奋战保境安民,不谈开海通商如何充盈了原本空虚的北疆府库乃至间接补贴了朝廷用度,更不谈泉州大捷如何振奋了百年积弱的海防。它们只聚焦于“权”与“法”,用放大镜去寻找任何一丝可能被视为“不臣”的迹象,然后无限放大。
这股风潮,自然也吹进了高墙深院的皇宫。
司礼监值房内,王振看着心腹整理送来的奏疏摘要,枯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阴冷的笑意。他伸出鸡爪般的手指,轻轻点着其中一份措辞最为激烈的奏疏,对垂手侍立在一旁的兵部右侍郎吴清源说道:“吴大人,你看,这天下有识之士,还是心向朝廷,明辨忠奸的嘛。”
吴清源年约五旬,面容清癯,本是科举正途出身,却早早投靠了王振,靠着阿谀奉承和充当马前卒,一路做到了兵部要职。他深知王振心意,连忙躬身道:“厂公明鉴!林枫在北疆倒行逆施,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这些奏疏,所言皆是实情。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王振满意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拨动着念珠:“咱家深受皇恩,执掌枢机,岂能坐视边将坐大,威胁社稷?只是……陛下近来龙体欠安,不宜过度操劳。且林枫毕竟有破虏之功,在民间军中有些虚名,若无确凿证据,恐难服众,反伤朝廷体面。”
吴清源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低声道:“厂公所虑极是。明面上动他,确实不易。但我们可以‘请君入瓮’。”
“哦?”王振眼皮一抬,“细细说来。”
“厂公可还记得,数月前,林枫曾上奏,请求扩大与辽东、朝鲜的互市规模,并请调拨一批工部匠户,用以改进火器、修筑港口?当时因户部、工部钱粮匠役紧张,加之……厂公以为不宜使其势力再扩,便暂时压下了。”吴清源提醒道。
王振想了起来,眼中精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准其所奏!”吴清源脸上露出一丝狡诈,“不仅准了,还要大张旗鼓地准!朝廷嘉奖其功,体恤边臣,特旨允准其扩大互市,并调拨匠户百名,助其强化武备。同时,命其即日遣使入京,详陈互市细则及火器改进之效,以彰其功,亦显朝廷推诚布公之意。”
王振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窍,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妙!准其所请,显朝廷恩典,堵天下悠悠之口。让他来京陈情……嘿嘿,他若敢来,这北京城,便是龙潭虎穴,叫他来得去不得!他若不来,便是心中有鬼,抗旨不尊,坐实了拥兵自重、蔑视朝廷的罪名!届时,厂公再行雷霆手段,天下人亦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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