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泼洒在东海的碧波之上,将战后的海面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硝烟与血腥的气息混杂在咸湿的海风中,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而肃杀的宁静。北疆舰队的战船,此刻如同一群浴血的钢铁巨兽,正缓缓收拢着散乱的队形。
甲板上,水兵们沉默而有序地忙碌着。有人正用麻布擦拭着甲板上尚未干涸的血迹,那暗红色的印记如同大地的伤疤,触目惊心;有人则扛着木板、沥青,匆匆赶往破损的船舷,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在暮色中格外清晰,那是工匠们在争分夺秒地抢修战舰,为归航做准备。
更令人动容的是那些救援的身影。他们操控着小船,穿梭在漂浮着碎木、帆布和尸体的海面,小心翼翼地打捞着落水的同袍。每一次成功的救援,都会引来一阵低低的欢呼;而每一次发现冰冷的遗体,甲板上便会陷入更深的沉默。三艘曾经悬挂着倭寇旗帜的巨大宝船,此刻已降下敌旗,换上了北疆水师的标志,如同驯服的巨兽,被北疆战船簇拥在中央,缓缓跟随着大部队。
靖海号,北疆舰队的旗舰,此刻正破浪前行。船头之上,林枫迎风而立。他身上的银色轻甲布满了狰狞的划痕,几处破损的甲叶下,渗出的鲜血已半干涸,凝结成暗褐色的斑块。左臂的伤口虽经简单包扎,但剧烈的疼痛仍阵阵袭来,让他的左臂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然而,这一切的伤痛与疲惫,都无法掩盖他眼中那如同寒潭般深邃、又如磐石般坚定的光芒。他凝视着远方渐渐沉落的夕阳,目光穿越层层海浪,仿佛看到了北疆的万家灯火。此战,北疆水师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三百余名将士长眠于此,但他们的鲜血没有白流——北疆水师不仅重创了倭寇主力,更在这片曾经被视为“倭寇后花园”的东海之上,真正立下了赫赫凶威!从今往后,北疆的旗帜,将成为这片海域新的秩序象征。
“殿下,战果与损失已初步清点完毕。”一个嘶哑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郑沧快步上前,他的战袍同样沾满了油污与血迹,脸上几道细小的伤口还在渗血,但眼神中的狂热却丝毫未减。
林枫缓缓转过身,微微颔首:“讲。”
“是!”郑沧挺直了略显疲惫的身躯,沉声道:“此战,我军共阵亡三百二十七人,重伤一百零五人,轻伤者不计其数。倭寇方面,被我军击沉、焚毁关船二十八艘,俘获七艘,另有四百三十余名倭寇被生擒。”
他顿了顿,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颤:“最重要的是,我军已成功缴获倭寇首领鬼半藏的旗舰,以及三艘满载货物的宝船!经初步检查,宝船上的货物……基本完好无损!”
林枫静静地听着,当“三百二十七”这个阵亡数字传入耳中时,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都是一个个等待亲人归来的家庭。他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那些将士们冲锋陷阵时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与自责。
但当听到缴获宝船的消息时,他的眼神又重新变得锐利起来。这是一场惨胜,但也是一场辉煌的胜利。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沉声道:“阵亡将士的遗体,务必妥善收敛,一一登记造册,不得有任何遗漏。他们的抚恤金要加倍发放,其家眷由王府全权供养,确保他们衣食无忧,子女能够顺利成长。所有伤者,无论官职高低,都要全力救治,动用最好的药材和医师!”
“末将领命!”郑沧肃然应道,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他知道,殿下向来体恤下属,这些承诺绝非空话。
林枫的目光缓缓扫过甲板上忙碌的身影,声音陡然转冷,如同千年寒冰:“至于那些倭寇俘虏……”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将其中的头目仔细甄别出来,连同鬼半藏的尸身一起,公开处置,以儆效尤。剩下的俘虏,全部押回北疆,充入矿场做苦役,终身不得赦免!”
“是!”郑沧的声音铿锵有力,对于这些双手沾满鲜血的倭寇,他心中早已充满了恨意。
处理完俘虏的事情,林枫的目光又投向了远处的海平面。在舰队的另一侧,两艘体型庞大的福船正被北疆战船严密看管着。他皱了皱眉,问道:“那两艘双屿岛的福船呢?”
周莽立刻上前一步,拱手道:“回殿下,那两艘福船已被我军控制。船上的主事者声称,他们是受倭寇胁迫才不得不与之为伍,并非真心投靠。如何处置他们,请殿下示下。”
“胁迫?”林枫嗤笑一声,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汪直老奸巨猾,这些年在双屿岛坐收渔利,与倭寇勾结的事情还少吗?如今见倭寇大败,便想以‘胁迫’二字蒙混过关,哪有这么容易!”
他略一沉吟,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去传话给汪直,限他十日之内,亲自到镇海堡来请罪,并且要交出所有与倭寇往来的账目、信件等凭据。告诉他,若敢有半分违逆,或者试图拖延时间,鬼半藏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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