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月子里的夏微,身体虚弱,精神却紧绷如弦。她的战场在虚拟世界。惨白的屏幕光映着她苍白的脸,指尖在键盘上飞舞。
六个不同的网购账号,是她精心编织的伪装网。收货地址像散落的拼图,分散在城市的不同角落,绝不指向他们即将藏身的堡垒。药品、工具、备用零件、特殊物资……
她像一只谨慎的蜘蛛,在电商平台的“暗网”中无声穿行,利用家人身份注册的层层账号规避着可能的追踪。
堡垒在加固,物资在汇聚,沉默的紧张感如同不断绷紧的弓弦。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用尽毕生的经验和此刻的智慧,为那即将到来的、考验人性至暗时刻,囤积着最后的底气。
一个月,在安全堡垒的钢筋铁骨日渐凝固的同时,另一个空间——那个即将承载生命延续希望的内核——正被一种近乎偏执的物资洪流所填塞。
空间的一角,蔬菜堆积如山,散发着泥土与生机的最后余韵:
南瓜、土豆、红薯,各自以两百斤为单位,垒成敦厚的堡垒;黄瓜、莴笋、苦瓜、茄子则百斤为计的绿色长矛,斜倚其间。
叶菜类带着短暂的水灵:生菜、花菜、豌豆颠、菜苔、空心菜,每样百斤,碧绿的叶片层层叠叠,像一片片被强行挽留的春天,脆弱却必不可少。
豇豆、四季豆、毛豆、黄豆,同样是百斤的计算,或鲜嫩欲滴,或干燥坚硬,蕴含着蛋白质的希望。
香菇、平菇、金针菇、白玉菇、木耳、豆芽,各自百斤,在阴凉处悄然蔓延,如同地底滋生的生命网络。
大葱、香菜、生姜、子姜,五十斤乃至百斤的辛辣气息霸道地弥漫开来,是未来寡淡日子里唤醒味蕾的火种。
仓库的另一侧,则是蛋白质与碳水的冰冷储备,弥漫着加工与防腐的气息
一百斤色泽深沉、油脂凝练的腊肉,悬挂如古老的图腾。
同样一百斤的香肠,盘绕堆积,散发着浓烈的烟熏咸香。
两头整猪、五只宰杀好的全羊、一百斤分割好的牛肉,它们的鲜红在冷库的低温中凝固,是末日降临前最后的血腥盛宴。
白鲢、花鲢、鲤鱼、鲫鱼、黄辣丁、多宝鱼,各百斤的躯体在冰霜中僵硬,鳞片反射着惨白的光。
新鲜水面(宽细各百斤)与干燥耐储的干面(宽细各两箱),粉条二十斤,豌豆粉二十包,构成了碳水基座。抄手皮、饺子皮各十斤,是包裹希望的外衣。
鱼丸、虾丸,蟹棒,各五十袋,豆腐干、鲜豆腐各百斤,是快速果腹的冰冷符号。
调味品的方阵,则是对抗未来味觉麻木的最后武器:
咸鲜的基石: 盐、味精、鸡精,十箱的白色晶体堆积如微型雪山。
各种榨菜各二十斤,豆腐乳十罐,豆瓣酱十罐,封存着复杂浓烈的滋味。
八角、青花椒、红花椒各十斤,混合香料二十包,花椒油、藤椒油、木香油各十瓶,胡椒粉、花椒粉各十斤。它们散发着侵略性的芬芳,是点燃麻木舌头的引信。
当慧慧将最后一笔转账凭证收起时,这个冰冷的数字像一块沉重的墓碑,压在了这场末日采购的终点。
钞票,那曾经衡量万物价值的纸张,如今已化为眼前这座庞大、杂乱、散发着泥土、血腥、香料和防腐剂混合气味的“生存之山”。
这堆砌如山的物资,是倾注了巨大财富换来的,对抗虚无未来的、沉重而充满讽刺意味的底
袁木——这位沉默寡言、脊背已被岁月压弯的老农——驾着他那辆沾满泥泞的旧三轮,送来了来自土地深处最原始、最蓬勃的生机。他的到来,像一股带着泥土芬芳的暖流,冲淡了堡垒里日益凝结的末世阴霾。
车厢里,是他倾尽心力从自家田垄山间搜罗的珍宝:
五十斤红艳似火的小米辣、二十斤晒得干瘪却蕴藏爆裂香气的干辣椒、二十斤还带着清晨露珠的新鲜花椒,足以在未来漫长的寡淡岁月里,炸开一丝活色生香。
五十斤青翠欲滴的小葱、五十斤带着泥土气息的折耳根(鱼腥草),绿意盎然,是维生素与生机的直接馈赠。
五十斤饱满的花生、五十斤圆润的绿豆,这些不起眼的籽实,是蛋白质与淀粉的可靠储备,能在黑暗中默默守候。
一个沉甸甸的大竹筐,塞满了形形色色叫不出名字的野菜,每一片叶子都凝聚着山野的精华;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装满了刚刚剥去褐色外衣的鲜嫩竹笋,洁白脆嫩,仿佛能掐出水来。
几十斤形态各异、香气扑鼻的野生菌!鸡枞的肥厚、牛肝菌的壮硕、青头菌的秀美……那浓郁、独特、直击灵魂的鲜香气息,瞬间俘获了所有人的嗅觉。夏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那久违的、属于人间烟火的极致诱惑,让她几乎垂涎欲滴。
“今晚就煮了它!”夏微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贪婪的雀跃。这末日倒计时里的意外之喜,岂能辜负?当晚,灶火燃起,大铁锅里翻滚着菌子与山泉的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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