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景象比想象中更加萧条和紧张。街道上行人稀少,且行色匆匆,随处可见五人一队的西王士兵持矛巡逻,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路人。大部分商铺都关门闭户,只有少数几家酒肆和茶摊还亮着昏暗的灯火。马欢三人选择了一处客人较多的路边茶摊坐下,低头喝着劣质的棕榈酒,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
邻桌几个看似本地小商贩的人正压低声音,用充满忧虑的语气交谈着:
听说了吗?西王的人前日又洗劫了一个村子,就为了搜刮粮食和壮丁……
何止!我有个亲戚在港口做事,说西王的将军私下里和‘黑鳍’那群海盗有来往,抢了东王准备运往满剌加的整整三船贡品……
东王殿下太仁厚了,手里兵力不足,节节败退……这样下去,我们都没活路了……
小声点!你不要命了?我还听说,西王觉得明朝船队来者不善,准备……
突然,一队西王士兵粗暴地推开茶摊的挡板,闯了进来。为首的军官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最后定格在马欢三人身上,厉声喝问:你们!从哪里来的?面生得很!
马欢心中一惊,但面上保持镇定,用带着满剌加口音的马来语从容回答:军爷,我们是从满剌加来的香料商人,船刚靠岸,想来找点生意做。
那军官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马欢,显然不信:满剌加商人?哼,那我问你,现任满剌加港务总督素丹·曼苏尔·沙最喜好用什么香料待客?
这是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若非长期往来满剌加或与高层相熟,绝难知晓。马欢心念电转,回忆起在泉州时与一位老迈的满剌加商人交谈的细节,急中生智道:军爷明鉴,总督大人以往最喜用肉豆蔻煮水待客,但去岁染了风湿旧疾,遵医嘱,现已改用丁香暖身了。
军官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似乎信了几分。他挥挥手,正准备放行,他身后一个眼尖的士兵突然指着马欢脚上那双虽然沾了泥污、但做工明显精良的靴子大叫:队长!看他的靴子!那是明朝官靴的制式!我在港口见过!
拿下他们!军官脸色骤变,猛地拔刀。
快走!马欢反应极快,一脚踹翻身前的桌子,木桌带着杯盘砸向士兵,三人趁机转身向茶摊后方的狭窄巷道狂奔而去。
嗖!嗖!几支箭矢擦着他们的耳畔飞过,钉在旁边的土墙上。马欢感到左肩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已被一支流矢擦过,鲜血瞬间浸湿了衣衫。他们一头扎进迷宫般的巷道,凭借之前粗略记下的地形图左冲右突,身后的追兵脚步声、呼喝声以及犬吠声越来越近。
就在他们即将被堵死在一条死胡同时,旁边一扇破旧的木门一声打开一条缝,一个当地老人焦急地探出头,飞快地招手:快!进来!
三人不及多想,闪身而入。老人立刻闩上门。门外,追兵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呼啸而过,渐渐远去。昏暗的油灯下,老人看着惊魂未定的三人,尤其是马欢肩头的伤,低声道:我是东王殿下的旧臣,被迫隐居在此。西王倒行逆施,民心尽失。求天朝使者一定要主持公道啊!
他颤巍巍地从怀里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羊皮纸,递给马欢:这是我从西王府中旧友处冒险抄录的密信副本,上面详细记录了西王与‘黑鳍’海盗头目往来的内容,以及他们约定的信号。他们计划就在明日清晨,假扮成海盗,突袭你们的船队,制造混乱,抢夺财物,再把罪名推给东王!
马欢心中巨震,展开羊皮纸,借着昏暗的灯光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触目惊心。他正要详细询问细节,窗外突然被火把照得一片通明,杂沓的脚步声和叫嚷声将小屋团团围住。
叛徒就在里面!冲进去!
快!从后窗走!老人毫不犹豫地推开一扇隐蔽的后窗,告诉郑大人,东王殿下愿与大明永结盟好,世代朝贡!快走!
马欢三人不敢迟疑,依次跃出后窗,落入屋后污浊的水沟,然后奋力爬起,再次在纵横交错的巷道中夺路狂奔。身后的追兵发现了他们,唿哨声、犬吠声、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逼到开阔地带,陷入合围。
咻——一支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侧面黑暗中射出,精准地射穿了冲在最前面的追兵头目的咽喉!追兵队伍顿时一阵大乱。
马先生!这边!快上船!王景弘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只见他手持强弓,站在一艘快艇的船头,艇上数名明军士兵正张弓搭箭,掩护射击。
马欢三人拼尽最后力气冲到岸边,被士兵们七手八脚拉上快艇。小艇立刻调头,奋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宝船舰队划去。
回到清和号,马欢顾不上处理肩头的伤口,立刻将羊皮密信和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向郑和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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