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桑宁,圆姐的心却如同在油锅里烹炸。脉案的时间点与桑宁的行动高度吻合,桑宁亲口承认当年中毒之事,再加上太皇太后病情来得突兀凶猛……这些线索都强烈地指向一个可能性,太皇太后的重病,极有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戏,至少是被刻意夸大和利用的局!
但猜测终究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都是空谈,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扣上“诅咒太皇太后”、“心怀怨望”的弥天大罪。
她需要证据,能摆在玄烨面前,能撕开这重重迷雾的证据!
圆姐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太医院和慈宁宫。太医院那边,通过那位老吏再深入探查风险太大,容易暴露。那么,突破口或许就在慈宁宫内部,在那些每日经手太皇太后饮食汤药的人身上。
她想到了一个人——慈宁宫小厨房里一个负责清洗的粗使宫女,名叫小桔。这个小桔家境贫寒,有个弟弟染了痨病,常年需要银钱吃药。
圆姐是先前通过灵蝶的只言片语,无意中得知此事的,也曾让春桃以“祈福积德”的名义,悄悄接济过几次,虽未言明身份,但小桔是个机灵的,心中应该有所猜测。
这是一个极其脆弱的关系,但此刻,圆姐别无选择。
她让春桃寻了个由头,悄悄将一小包沉甸甸的银锭和一封简短的信,信上画了一株小草和一滴水,是她们早年约定的暗号。这“滴水之恩”的信送到了小桔手中,信里要求的东西很简单接下来三日,太皇太后每次服药后剩下的药渣,偷偷藏起一小撮。
这是一步险棋。偷取太皇太后的药渣,一旦被发现,小桔必死无疑。圆姐在赌,赌小桔对弟弟的亲情,赌她心中尚存的一丝感恩,也赌那包足够她弟弟治病好几年的银子的分量。
接下来一整天,圆姐在慈宁宫侍疾时,更加留意所有细节。她注意到,太皇太后虽然依旧显得虚弱,咳嗽不止,但每次服药时,苏麻喇姑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喂药的动作也极其缓慢仔细。
有时太皇太后昏沉,喂进去的药会沿着嘴角流出少许,苏麻喇姑会立刻用干净的帕子擦拭干净,那帕子随后便被收入袖中,或是直接投入一旁专盛污物的铜盆里,而那铜盆,永远有专人立刻清理掉。
这种过分的谨慎,反而更让圆姐心生疑窦。
深夜,春桃终于带回了一个用油纸紧紧包裹的小包,里面是几撮颜色深褐、带着浓重苦涩气味的药渣。
“主子,小桔吓得够呛,但东西拿到了。她说这是今日傍晚那次药的药渣,她趁人不备,从准备拿去丢弃的药罐里抠出来的。”春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后怕。
圆姐接过药渣,如同捧着滚烫的山芋。她不通医理,看不出所以然。但她知道,宫里一定有能看懂的人,而且必须是绝对可靠、守口如瓶的人。
她想起了张太医。张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医术高明,为人也算正直。更重要的是,他曾因直言先帝一位宠妃的隐疾而遭贬斥,是玄烨登基后才重新启用,对皇室忠心,但并非毫无原则之辈。而且,他曾为昭意格格诊过脉,对永和宫印象尚可。
但如何将药渣送到张太医手中,又能不暴露自己?直接送去是自投罗网。
圆姐沉思良久,想到了一个办法。她让春桃找来一个常见的粗瓷小瓶,将药渣装入其中,封好口。然后,她模仿市井口吻,写了一封匿名短笺,只写“疑此药有异,请大人明鉴,关乎天家安康,万勿声张”,连同那小瓶,让一个身手灵活的心腹小太监,趁夜悄悄放到张太医每日上下值必经之路的一个僻静角落的石灯笼里。
剩下的,又是煎熬的等待。她在赌张太医的医者仁心和责任感,赌他看到那封语焉不详却关乎“天家安康”的短笺后,会私下查验。
第二日,也是玄烨给予的最后期限的清晨,圆姐照旧前往慈宁宫侍疾。她心神不宁,表面上却依旧恭谨柔顺。
太皇太后今日气色似乎比前两日更差了些,一直昏睡着,呼吸微弱。玄烨下朝后也立刻赶来,坐在榻边,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可怕。殿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圆姐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果张太医那边没有消息,或者查验不出什么,那么今天日落之前,桑宁恐怕就……
就在她几乎绝望之际,苏麻喇姑端着一碗新煎好的药走了进来。按照惯例,她需要先试药。可今日,她刚拿起小勺,一直昏睡的太皇太后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手臂无意识地一挥,竟打翻了苏麻喇姑手中的药碗!
“哐当”一声,药碗摔得粉碎,浓黑的药汁溅了苏麻喇姑一身,也泼洒在地上,散发出浓郁苦涩的气味。
“皇玛嬷!”玄烨惊呼上前。
苏麻喇姑连忙跪下:“奴才该死!奴才没端稳!”
太皇太后咳嗽得更厉害了,似乎喘不过气来。殿内顿时一片忙乱。玄烨急召太医。
圆姐的心却猛地一跳!这是个意外,却也是个机会!她趁众人注意力都在太皇太后身上,悄悄蹲下身,假意帮忙收拾碎片,指尖却极其快速地将几片较大的碎片和一小撮沾在上面的药渣,用帕子裹住,藏入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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