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姐再次握住桑宁冰凉的手,试图开解:“宁儿,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他……毕竟是皇上啊。三宫六院,三妻四妾,对他而言,不过是寻常事,是祖宗家法。你……你难道对他,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分了吗?”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知道南苑的事伤你至深,可帝王之心,本就难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咱们……只能受着。再者说你都已经原谅了劫宠的婉仪,为何不能原谅他呢?其实他对你的事,还是上心的。这次解了你的禁足,还特意允了我搬来陪你……”
“情分?”桑宁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化为更深的苦涩。她沉默了片刻,声音轻得像一阵叹息:
“说实话,姐姐……初入宫时,他待我极好,温柔体贴,处处维护。那时我也是真真切切动了心的,以为自己是不同的。可后来呢?”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些,带着压抑不住的委屈和怨愤,“他转身就去宠了旁人!婉仪、塔纳一个接一个!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时新鲜的花儿,开过了,也就过了!他的好,可以给任何人!我要的,从来不是这种可以被轻易分走、随时收回的情分!”
圆姐听着妹妹的控诉,心中百味杂陈。她理解桑宁的执念,却也深知这执念在深宫中的无望。
她轻轻摩挲着桑宁的手背,试图用现实来软化她的心防:“可是宁儿,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话本子里的故事。世上能得一心人的良人已是难寻,更何况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他肩担江山,后宫牵系前朝,岂能随心所欲?今日宠你,明日宠她,皆因前朝势力消长,后宫需得平衡。咱们这些宫墙里的女人,不过是棋盘上的子,身不由己。你……还是看开一些为好。在这深宫,求得一份安稳、一份真心实意的陪伴,已是难得。”
桑宁眼中的泪终于无声地滑落,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抬手胡乱抹去,对着圆姐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
“姐姐,我早就看开了!真的!我不求他的爱,阿玛额娘也已不在,这世上再无人需要我以圣宠去争去夺了!那些珠翠绫罗,那些虚情假意的奉承,我统统不要!我现在所求的,只有一样。”
她反手紧紧握住圆姐的手,目光灼灼,充满了纯粹的依赖,“就是姐姐你能顺遂平安!只要姐姐好,我在这冰冷的宫墙里,就还有一份暖意,就还能活得下去!”
“宁儿……”圆姐喉头哽咽,看着妹妹强颜欢笑却泪痕未干的脸,心疼得无以复加,想要安慰,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
桑宁却像是怕姐姐说出更多让她落泪的话,飞快地打断了她,脸上强行挤出几分俏皮,努力转移话题:“好了好了,姐姐方才还教训我呢!怎么反倒自己先难受上了?不如说说姐姐你!”
她促狭地眨眨眼,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圆姐:“姐姐什么时候也给皇上生个小阿哥或者小格格呀?到时候……我来帮姐姐养着!保管养得白白胖胖,人见人爱!”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让圆姐猝不及防,脸颊“腾”地一下飞起红霞,方才的伤感瞬间被羞窘取代。
她嗔怪地瞪了桑宁一眼,作势要去拧她的嘴:“你这丫头!才正经了没两句,又开始胡说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姐妹俩笑闹着滚作一团,绣绷、点心碟子被碰得歪在一边,引得不远处侍立的春桃几人也掩口偷笑。方才沉重压抑的气氛终于被这带着泪花的笑声冲淡了些许。
日影西斜,将最后一点暖金涂抹在窗棂上,雕花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斜斜地落在暖炕的锦褥上。
暖阁里炭盆的余烬暗红,散着最后的热力,空气里浮动着点心残留的甜腻香气,混杂着熏笼里若有似无的熏香。
桑宁和圆姐并排倚在炕头的软枕上,方才说笑的轻松似乎被这渐沉的暮色悄悄压了下去。
桑宁的目光落在圆姐沉静的侧脸上,那里似乎蒙着一层不易察觉的轻愁。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唇瓣翕动了数次,那话在舌尖滚了又滚,终究还是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轻轻吐了出来:
“姐姐,我看得出,你心中有他。”
圆姐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掩了瞬间翻涌的情绪。她没有立刻转头,只是望着炕桌上那只空了的青瓷碟,碟底只余几点酥皮碎屑,像散落的心事。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抚过绣绷上那只未完成的翠鸟羽翼,指尖感受到锦缎的微凉。
良久,才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点茫然和无措:“我……”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不知从何说起。承认?否认?似乎都不合时宜,也都不尽然。
“姐姐不必解释,” 桑宁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反应,“你是他的妃子,这是命数。姐姐心肠最是柔软,待人以诚,这点宁儿是知晓的。”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窗纸,望向某个遥远的地方,语气变得有些飘渺:“他待你也算好。至少……比对许多人要好。这深宫似海,能得一份安稳与善待,宁儿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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