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颤抖,仿佛在揭开一道陈年的伤疤:“婉仪那日同我说,说我阿玛去时,她阿玛纳兰明珠是出了力的……”
“什么?!”圆姐惊得差点从绣墩上站起来,杏眼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桑宁,“此话怎讲?他与姐夫同朝为官,虽政见不合,但何至于此?”她敏锐地抓住了桑宁话语中的关键,这话是婉仪亲口说的。
桑宁眼中涌上悲愤的泪水,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指节发白:“姐姐你也知道,阿玛自那年出征伤了肺腑,就落下了咳血的旧疾,最是畏寒……”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着情绪,“那年,阿玛在阿敦衙门负责相马的差事,还是得罪了明珠那老狗!刚入秋,府上就按惯例早早备下了上好的银霜炭,就怕阿玛着了凉,犯了那要命的咳疾……”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可那明珠老狗!他竟暗中指使小那拉氏的阿玛昭格,给那些炭火做了手脚!不是掺了湿气,就是混了烟灰!阿玛闻着那些炭烧起来呛人得很,根本没法在屋里用,就命管家立刻去市面上重新购置上好的银霜炭来!可那老狗……他早就把京城里所有能买到的上等炭火,全数高价收了去,囤积起来!只留了些烟大熏人的黑炭在市面流通!”
桑宁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是刻骨的恨意:“管家跑遍了京城也买不到好炭,只能派人去城外庄子上寻,这一来一回足足耽搁了好几日!阿玛的屋子里只能用些劣炭勉强取暖,烟熏火燎……就在那几日,阿玛的旧疾又犯了!这次咳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厉害!大口大口的血……”她说不下去了,眼泪汹涌而出,整个人都在发抖。
圆姐听得心惊肉跳,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她想起去年深秋,姐夫遏必隆骤然病逝,当时只说是风寒引发旧疾,走得极快……她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声音带着颤抖追问道:“姐夫身子骨一向还算硬朗,怎就在那初秋时节,一场风寒就要了命?我记得……那时府里似乎……”
桑宁抬起泪眼,眼中除了悲伤,还多了一丝冰冷的怨毒:“还不是先前那个不知廉耻的舒舒觉罗氏!为了给她那个孽种法喀攀上赫舍里家的亲事,竟抱着孩子跪在我额娘院子里!她自己冻得着了凉,迟迟不好,还痴缠着阿玛,结果两人的风寒,一个好了另一个又病,反反复复,简直……”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充满了无奈和怨恨。
圆姐沉默片刻,眼中掠过一丝了然:“那她死得不冤。”
桑宁冷哼一声:“她既那般心悦阿玛,那就先下去为阿玛探路吧!”
圆姐的心沉甸甸的,她伸出手,将桑宁冰凉的手紧紧捂在自己温热的手心里,轻轻搓揉着,试图驱散那刺骨的寒意。
“姐姐你别搓我的手了,我都热了。”桑宁感受到姐姐掌心的暖意,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带着点鼻音嘟囔道。
圆姐这才收回手,又细心地替她把腰间的被角掖紧了些,确保不透一丝风。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好,不搓了。你继续说,姐姐听着。”
桑宁平复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我当时听了婉仪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立刻就同她吵了起来,还失手摔了茶盏……”
她脸上闪过一丝懊恼,但更多的是后怕和委屈:“可婉仪后来说……她说她们叶赫那拉氏是亡国之后,根基浅薄,若她阿玛明珠不努力钻营,不为自己、不为家族谋求出路,怕是到现在还在包衣旗里待着,永无出头之日……”
她模仿着婉仪当时的语气,带着一种无奈和身不由己的意味:“她说,明珠虽是校训了我阿玛一番,想让他吃些苦头,长个记性,好不再挡明珠的路……但他绝不曾想过要置我阿玛于死地!那炭火之事,只是想让我阿玛病一场,耽搁些公务,并非存心要他的命。阿玛的咳血旧疾发作得那般凶险,实非他们所料……”
圆姐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一声:“哼!好一个并非存心!好一个实非所料!他明珠拖炭害人,致使姐夫旧疾复发,缠绵病榻!这难道不是事实?他叶赫那拉家做的,就是这等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害人性命,还敢说不是存心?!”
桑宁被圆姐的激烈反应震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声音带着迷茫和挣扎:“我……我又何尝不知他们手段下作?可……可到头来,我被王嬷嬷那老虔婆封在这永和宫里,是婉仪姐姐,她救了我……”她抬起泪眼,看向圆姐,似乎在寻求认同,“姐姐,这是事实啊!当日若不是婉仪姐姐强行闯宫,惊动了老祖宗,我怕是……怕是还见不着你了……”
圆姐看着妹妹眼中的依赖和后怕,心中五味杂陈。她不得不承认,婉仪那日的义举,确实是在关键时刻拉了桑宁一把。她只能顺着桑宁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唉,这倒也是事实。”她无法否认婉仪闯宫带来的好结果。
桑宁像是得到了某种肯定,急切地补充道:“所以啊姐姐,她阿玛做的孽,同婉仪姐姐是没什么干系的!她也是被她阿玛蒙蔽利用的可怜人!她对我,是真心的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梨园里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梨园里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