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着走出长春宫那弥漫着绝望药气的宫门,刺骨的秋风瞬间灌满了圆姐单薄的衣衫,却远不及她心中万分之一寒凉。
她像一具被抽去魂魄的人偶,任由春桃和秋菊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钟粹宫。
刚踏进熟悉的宫门,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愤和质问的冲动猛地冲上圆姐的头顶!她甚至来不及多想,脚步下意识地就朝着东偏殿的方向冲去!婉仪!一定是她!她到底对宁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宁儿做出这等断送性命的疯狂之举?!
“主子!”春桃惊呼一声,用尽力气死死搀扶住圆姐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和恳求,“主子!您冷静点!现在去不得啊!”
手臂上传来的巨大阻力和春桃惊惶的哭求,如同兜头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圆姐的冲动。她猛地顿住脚步,胸口剧烈起伏,指甲再次深深嵌入掌心,尖锐的痛楚勉强压住那股想要撕碎一切的狂怒。
是啊,去不得。此刻冲去质问婉仪,除了打草惊蛇、授人以柄,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还能得到什么?婉仪那张温婉面具下藏着何等蛇蝎心肠,她此刻才真正窥见。冲动,是眼下最奢侈也最致命的情绪。
圆姐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肺腑都冻住。她艰难地转过身,不再看东偏殿的方向,哑声道:“回……回去。”
春桃和秋菊几乎是半架半扶地将她带回西偏殿。圆姐跌坐在临窗暖炕上,身体仍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塔纳的话如同魔咒,一遍遍在脑中回响:“生生灌进了妞妞的肚子里……”“皇上震怒……等候发落……” 宁儿那张倔强又带着怨气的脸,此刻只剩下惊恐和绝望。她脑子一片混沌,仿佛塞满了冰冷的棉絮,无法思考,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心痛。
“秋菊,”春桃强作镇定地吩咐,“去打盆热水来,快!”
“是!”秋菊连忙跑出去。
不多时,温热的铜盆端来。春桃拧干一方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敷在圆姐冰凉僵硬的脸上。温热的湿意透过皮肤,仿佛一丝微弱的暖流,终于撬开了那被冻僵的神经。圆姐眼睫颤动了一下,一滴滚烫的泪终于从紧闭的眼角滑落,融化了脸上的湿帕。
她缓缓睁开眼,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春桃,你说……宁儿她……她究竟是遇着什么事了?怎么就……”怎么就走到这绝路上来了?后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出口。
春桃跪在脚踏边,用温热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圆姐冰冷的手,试图暖热那指尖,声音带着深切的同情和坚定:“主子,奴婢不知宁主子为何前些日子避着您,更不知她究竟遇到了何事。但奴婢觉着,宁主子待您的心,从未变过!她定是……定是遇着了天大的难处,逼不得已!她心里有您,才不愿把您牵扯进去,怕连累了您啊!” 春桃想起御花园假山后绯云的话,心中更加笃定。
“我知她心中有我……”圆姐的眼泪流得更凶,声音破碎,“她是个至纯至善之人啊……最是藏不住心事,受不得委屈……可如今……如今……”她想起桑宁最后看她的眼神,那里面除了疏离,分明还有痛苦,“这事……可真叫人进退两难……”
救她?自身难保。不救?心如刀绞。
“主子,”春桃握住圆姐冰凉的手,传递着力量,“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您得先养好自己!您看看您,这几日担惊受怕,人都瘦了一圈了,手也冷得吓人。您若再垮了,谁还能替宁主子想法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您先顾好自己,身子暖和了,脑子清楚了,才能想旁的不是?”她眼中满是恳切。
圆姐怔怔地看着春桃,混沌的思绪仿佛被撕开了一道缝隙。是啊,此刻的永和宫是插翅难飞的囚笼,玄烨的怒火更是足以焚毁一切。她冲过去除了撞得头破血流,甚至可能被盛怒的玄烨视为桑宁的同谋,没有任何意义。
眼下,她像一只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环顾四周,唯一的生路,竟只能是……攀回那不久前才短暂离开的“恩宠”之路。
献媚于玄烨,在他盛怒之下求得一线生机,或许是唯一能为宁儿、也为自己搏一搏的机会。这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齿寒,却又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是深宫博弈中,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方法。
“扶我进去歇着吧……”圆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不再多言,只微微点了点头。这一次的点头,不再是之前的茫然,而是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决绝。
接下来的几日,钟粹宫西偏殿异常安静。圆姐仿佛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流泪,不再失魂落魄,而是沉默地配合着太医的调理。
无论送来的是温补的甜汤,还是苦涩难咽的药汁,她都眉头不皱地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她要尽快让自己看起来容光焕发,温暖可人。
晨起洗漱时,春桃细心地为她擦拭双手,惊喜地发现那冰凉的指尖终于有了些许暖意,忍不住道:“主子,您瞧!手总算暖了些!太医的药见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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