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倾身,压低声音,带着发现重大线索的凝重:
“其一,臣妾方才再去永和宫探视桑宁时,听闻伺候的丫头绯云提起,今晨清理时,在昨夜煎参汤的那个银吊子内壁,发现了几处不易察觉的深色粘稠之物!丫头不懂,只当是药渍。但臣妾想着李太医昨夜那番胡话,便留了心,令人将那吊子好生收着,不许旁人再动。”
“其二,”婉仪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后怕,“御前的魏公公昨夜奉旨协查,在王嬷嬷房中搜查时,于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针线笸箩里,发现了一个空了的小瓷瓶!此物当时混杂在杂物中未被重视,但魏公公心细如发,将其单独检出。此刻想来,这极可能就是那老刁奴用来盛装歹毒朱砂的分装之物!用后丢弃,妄图毁灭证据!魏公公已将此事回禀了御前,想必稍后便有正式呈报。”
婉仪将两件事巧妙串联,并刻意抬出“御前的魏珠”和“回禀御前”,赋予空瓶发现无可置疑的权威性和时效性,目光灼灼:
“臣妾大胆猜测,这王嬷嬷心思歹毒,手段阴狠且周全!她不仅对主子怀恨在心下了朱砂之毒,更因下毒之事败露,难逃一死,竟想在临死前再拉个垫背的,让桑宁格格也活不成!”
“她定是趁昨夜混乱,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在那口煎参汤的银吊子上也涂抹了毒物!那深色粘稠之物,极可能就是她涂抹上去的另一种毒物残留!目的就是让格格服下参汤后,伤上加伤,彻底断绝生机!而那空瓷瓶,经由御前公公之手发现,更是她使用毒药、意图毁证的确凿铁证!”
婉仪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若非太皇太后赐下的老参药力精纯,桑宁命大,又有太医及时发现格格失血过多,拼力施救…后果…后果臣妾简直不敢想!这老奴,其心可诛!其行当诛九族!”
她猛地起身跪下,言辞恳切又充满愤慨:“臣妾恳请太皇太后,将此吊子与空瓶作为王嬷嬷二次下毒的铁证!严审此獠,务必将她所有阴毒手段、药物来源及同党,一并和盘托出!如此恶奴,万死难赎其罪!”
这一番话,石破天惊!将昨夜参汤的问题完美地、顺理成章地栽到了王嬷嬷头上!动机、手段、证据、后果一应俱全!
【动机(临死拉垫背)、手段(趁乱涂抹第二种毒物)、证据(吊子内壁残留物、空瓷瓶)、后果(桑宁月信崩漏)】
逻辑链条瞬间闭合!更重要的是,彻底将“参”本身摘干净了!问题只出在煎药的锅上,而这锅,是永和宫的,动手脚的机会,自然可以安在王嬷嬷这个“内鬼”身上!
同时,那个空瓶也被赋予了确凿铁证的身份,指向王嬷嬷的朱砂毒药来源。
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对视一眼,眼中都掠过一丝深沉的光芒。婉仪这套说辞,天衣无缝,将所有疑点都推给了必死的王嬷嬷,也给了慈宁宫一个完美的台阶下。不是参有问题,是恶奴在锅上动了手脚,并且提供了指向明确的物证——空瓶。
“竟有此事?!”太皇太后适时地表现出震惊和愤怒,“好个刁钻狠毒、心思缜密的老货!不仅下毒,还想毁证灭迹,更敢二次加害!苏茉儿!”
“奴婢在。”
“你亲自带人,去永和宫将那口银吊子和新发现的空瓶一并取来!再去地牢,给哀家好好‘伺候’王嬷嬷!撬开她的嘴!哀家要她亲口招认这二次下毒的恶行,以及毒药来源!若她敢有半句虚言…”太皇太后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这怒意,半真半假,更多的是借势而为,彻底坐实王嬷嬷的罪状,也堵住所有人的嘴。
“嗻!奴婢明白!”苏麻喇姑领命,深深看了婉仪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旋即转身快步离去。她自然知道婉仪话里有水分,但眼下这个“完美”的解释,对慈宁宫最有利,也最安全。
婉仪依旧跪在地上,垂着头,掌心已是一片冷汗。她知道,这最关键的一步,她险险地迈过去了!王嬷嬷会认下这“二次下毒”的罪名,也必须认下!叶赫那拉家的旧案,暂时被这惊涛骇浪般的“新罪”掩盖了过去。魏珠应该能赶在苏麻喇姑之前拿到那个空瓶,并确保它“恰如其分”地出现在永和宫搜查现场。
然而,当她从慈宁宫出来,走向永和宫准备配合苏麻喇姑取证据时,心中却没有半分轻松。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王嬷嬷的嘴能被撬开到什么程度?阿玛那边能否及时销毁所有痕迹?魏珠能否顺利布置好空瓶?还有…圆姐和桑宁,又该如何面对?苏麻喇姑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让她如芒在背。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她刚刚用谎言和急智筑起的堤坝,看似坚固,实则处处是汹涌的暗流,随时可能将她,连同整个叶赫那拉家,彻底吞噬。
慈宁宫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而那个空瓶,一旦被苏麻喇姑过手,是否真的能如她所愿,只指向王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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