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珠的身影刚消失在门口,婉仪心中那根名为家族存亡的弦已绷至极限。莪术!那株给桑宁吊命的老山参,竟是当初阿玛进献的三株之一。谁能想到,这株本该在慈宁宫秘库蒙尘的“凶器”,竟被太皇太后赐给了桑宁!更糟的是,这阴差阳错,竟让李太医嗅出了端倪!
冷汗瞬间浸透了婉仪的内衫。这秘密一旦揭开,叶赫那拉家顷刻便是灭顶之灾!太皇太后那句“送一程”的警告犹在耳边,她必须抢在慈宁宫深查之前,将昨夜桑宁参汤里的“差错”,与坤宁宫的旧案彻底切割。而唯一的切割点,就是王嬷嬷!这个现成的替罪羊,必须死得其所!
“瑟韵,更衣!”婉仪的声音带着一种冷硬,“本宫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另外,立刻传信给阿玛,就八个字:‘参库旧物,火速尽焚!’ 今日之内,不惜一切代价办妥!!”
她必须确保慈宁宫库里那最后一株可能留有同样“印记”的老参,彻底消失!魏珠方才领命去取的空瓷瓶,是王嬷嬷执行下毒的铁证,也是她计划中钉死王嬷嬷的关键一环,必须尽快拿到手,确保其指向明确无误!
瑟韵被主子眼中从未有过的狠戾惊得一颤,不敢多问,立刻照办。
婉仪换上庄重的宫装,面上已不见半分急切,只剩下恰到好处的忧色与恭谨。她带着琴音、瑟韵,仪态端方地前往慈宁宫。
慈宁宫东暖阁。
檀香袅袅,气氛却比往日更显沉凝。太皇太后半倚在炕上,苏麻喇姑侍立一旁,两人脸上都看不出喜怒。
婉仪盈盈拜下:“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太皇太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钮钴禄家的丫头,怎么样了?”
“回太皇太后,”婉仪起身,垂首恭谨回话,“托太皇太后洪福庇佑,赐下灵药,桑宁格格已暂时稳住心脉,太医说暂无性命之忧,只是元气大伤,需长期静养。”她顿了顿,脸上适时露出感激与一丝后怕,“昨夜若非太皇太后慈恩,及时赐下那株百年老参,后果…不堪设想。臣妾代钮钴禄格格及李格格,叩谢太皇太后救命大恩!”说着又要拜下。
太皇太后抬了抬手:“罢了,人没事就好。坐吧。”
婉仪谢恩落座,姿态恭顺。
“王嬷嬷那边,”太皇太后端起茶盏,轻轻撇着浮沫,状似无意地问,“魏珠昨儿个呈上来的东西,哀家看了。那药罐里的残渣,确是朱砂无疑。人证物证俱在,这老刁奴,是留不得了。” 提到魏珠,太皇太后的语气毫无波澜,仿佛只是一个寻常办事的太监名字。
婉仪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太皇太后在表态,王嬷嬷必须死,此案到此为止。她立刻顺着话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愤怒与痛心:“太皇太后圣明!这老奴心肠歹毒至此,竟敢谋害主子,实乃十恶不赦!臣妾恳请太皇太后严惩,以儆效尤!”
“嗯。”太皇太后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似有深意地掠过婉仪的脸,“只是,哀家听闻,昨夜李太医诊脉时,似乎对那碗参汤…有些别的说法?”
来了!婉仪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面上却是一片坦然的困惑与微微的愠怒:“回太皇太后,李太医昨夜熬了一整宿,许是太过疲惫,竟胡言乱语起来!说什么参汤里似乎有莪术的气味…这简直是荒谬绝伦!慈宁宫赐下的救命灵药,怎会有差池?定是他诊了一夜,精神恍惚所致!臣妾已严厉斥责了他,令他不得再胡言乱语,专心为桑宁格格诊治!”
她语气坚决,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那参是苏姑姑亲手从慈宁宫秘库取出,由太皇太后宫里的宫女一路护送至永和宫,众目睽睽之下交给太医煎煮。每一个环节都清清白白,岂容一个太医因疲惫而妄加揣测,玷污慈宁宫清誉?臣妾已令他闭紧嘴巴,若再敢妄言,定不轻饶!”
苏麻喇姑站在太皇太后身侧,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见。
太皇太后静静地看着婉仪,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似乎能洞察一切。半晌,她缓缓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你处置得对。慈宁宫的东西,自然不会有错。太医熬昏了头,说几句胡话也是有的。只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微冷:“这王嬷嬷,光认下昨夜下毒还不够。哀家总觉得,此案背后,或许还有隐情。她一个老嬷嬷,哪来那么大胆子和本事?那朱砂毒药,又从何而来?需得好好审一审,把根子挖干净!”
婉仪心中一沉,太皇太后这是要深挖!挖下去,难保不会牵扯出别的!她必须立刻将昨夜参汤的“差错”也按在王嬷嬷头上,彻底了结!同时将魏珠正在追查的那个空瓶的“功劳”也归给王嬷嬷!
“太皇太后明鉴!”婉仪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丝“恍然大悟”的急切,“臣妾也觉此事蹊跷!昨夜事发突然,只来得及查清朱砂毒源在王嬷嬷处。但经太皇太后一提点,臣妾想起两件紧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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