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闻言如遭雷击,悲鸣冲口而出:“怎会如此?!可请大夫瞧过了?!”
“自是瞧过了…”乌林珠话音未落,强抑的悲恸终是决堤,“府上连请了五六位名医…皆、皆言…回天乏术啊!”她掩面痛哭失声。
玄烨沉声道:“朕带了太医来。”随即转向门外,“张卿,速为遏公诊治。”
张院首应声趋入,单膝跪于榻前,凝神为遏必隆诊脉。
霎时间,屋内落针可闻,连床畔妇人的抽泣都屏住了。只余烛火摇曳,映着他凝重如铁的面色。良久,他缓缓收手,沉重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大人气数已尽。”
“老爷——!”未等乌林珠与桑宁哭出声来,下首跪着的舒舒觉罗氏已凄厉哀嚎,“您若去了,叫妾身如何独活啊!”话音未落,竟猛地起身,直朝旁边的柱子撞去!
“放肆!”梁九功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死死拽住她臂膀,“御前失仪,寻死觅活,成何体统!惊了圣驾,你有几个脑袋!”
一旁跪着的东珠骇得魂飞魄散,连连叩首,额角瞬间见了红痕:“皇上开恩!皇上开恩!额娘她痛失心魄,绝非有意冒犯天颜!”明珠见姐姐如此,也吓得跟着咚咚磕头,声响令人心惊。
玄烨抬手虚按,声音不高却威仪尽显:“罢了。你二人孝心可悯。梁九功,扶她们起来。”
玄烨望向病榻,沉声问:“可知晓这黑血是何缘故?”
“回皇上,”张太医忙垂首回禀,“大人体内气血蓄积,许是陈年旧伤所致。这淤血一旦咳出,气便散了,这才……”
“可曾用过什么不该用的药?”玄烨打断他,目光锐利。
“回皇上,”太医答得斩钉截铁,“微臣诊脉所知,绝无此事。”
玄烨目光转向一旁的乌林珠。她怀中紧抱着哭得发抖的桑宁,满面悲戚。
“福晋,”玄烨问道,“大人的后事用度,可已备妥?”
乌林珠强自敛去悲色,福身回话:“回皇上,早已备下了……惟愿上天垂怜,能迟些用上才好……”
玄烨微微颔首,目光落回床上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殿内一时只闻桑宁压抑的抽噎,以及更漏缓慢滴落的声音,沉闷得令人窒息。他沉默片刻,终是沉声道:“张太医。”
“微臣在!”一直躬身侍立的张太医立刻上前一步,垂首听命。
“用最好的药,尽你所能。”玄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库里的老参,若有需要,尽管取用。”
“嗻!微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张太医声音微颤,深深叩首。皇帝的旨意,既是恩典,更是无形的重压。
玄烨最后看了一眼那毫无生气的病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与无奈。他不再多言,转身欲离。
就在玄烨的明黄袍角即将拂过门槛的刹那——
“呃——”一声极其微弱、仿佛从喉管深处硬挤出来的气音,骤然打破了死寂。
乌林珠怀中的桑宁哭声猛地一滞。
张太医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病榻!
只见床上那一直毫无动静的人,一只枯槁的手,竟极其轻微地、颤抖着抬起了寸许,随即又无力地落下,砸在锦被上,发出一声闷响。
“夫君?!”乌林珠失声惊呼,踉跄着就要扑过去。
“福晋且慢!”张太医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急促,打破了凝固的绝望。他顾不得御前礼仪,几乎是扑到床前,颤抖的手指再次搭上遏必隆那枯槁的手腕,屏息凝神,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
乌林珠被张太医的厉喝钉在原地,怀里的桑宁也忘了哭泣,只睁着一双蓄满泪水、惊恐又带着一丝渺茫希冀的大眼睛,死死盯着阿玛那只刚才微微抬起又落下的手。仿佛那只手是连接生死两界的唯一绳索。
整个内室再次陷入一种极致的死寂,比之前更甚。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烛火不安地跳跃,在每个人惨白或凝重的脸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玄烨的脚步硬生生停在门槛边缘,明黄的袍角在微不可察地颤动。他没有回头,但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那双锐利的凤眸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审视、一丝几乎不敢确认的微光,以及更深沉的、帝王对任何意外变故的本能警惕。
“呃…呃…” 床上再次传来微弱的气音,比刚才清晰了一分,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仿佛破风箱艰难拉扯的嘶哑。紧接着,遏必隆的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又一下。那起伏太轻太慢,若非全神贯注,几乎无法察觉。
“有脉了!”张太医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变调,但随即又染上更深的凝重,“极微极弱,断断续续,如游丝悬于一线!皇上!福晋!大人…大人竟似吊住了一口气!”
“快!快施救啊!”乌林珠如梦初醒,声音嘶哑地喊道,泪水再次汹涌而下,但这次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掺杂了惊涛骇浪般的狂喜和更深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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