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辩,只小声嘟囔:“知道了知道了,婉仪姐姐最是公道。”
翌日,坤宁宫西偏殿的佛堂内果然添置了数个青缎绣墩。檀香袅袅,梵音低回,气氛肃穆。
婉仪、圆姐和张桂姐都端坐在绣墩上,手持针线,神情专注。桑宁虽也来了,身下垫着个厚厚的软枕,却仍有些坐立不安,绣几针便忍不住扭扭腰身,或者悄悄打量其他几人的进度。
圆姐手中那方百子图的襁褓布已初见规模,针脚细密如织,无数憨态可掬的童子或嬉戏或读书,在她指尖下渐渐鲜活。
张桂姐则在绣一件大红的麒麟送子斗篷,金线银线穿梭,麒麟腾云驾雾,气势非凡,只是她绣得极慢,眉头微蹙,似乎全副心神都凝在了那繁复的鳞甲上。
婉仪绣的是一顶小巧精致的虎头帽,针法娴熟,虎头圆眼炯炯,虎须根根分明,透着股稚拙的威猛可爱。
她偶尔抬眼看看桑宁,见她正对着手中一方小小的“平安如意”帕子发呆,不由莞尔,也不催她,只低头继续飞针走线。
佛堂内一时只闻细密的针线穿过布帛的沙沙声,以及殿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阳光透过高窗的明瓦,在青砖地上投下几方斜斜的光斑,尘埃在光柱中静静飞舞。
桑宁对着那简单的“平安如意”四个字,绣得百无聊赖,眼角的余光瞥见圆姐手下那幅热闹非凡的百子图,又看看张桂姐那件金光闪闪的麒麟斗篷,再瞧瞧自己手里这方素净的小帕子,越发觉得无趣。她悄悄挪了挪身子,凑近圆姐,用气声低语:“好姐姐,你这百子图,怕是神仙也要绣上一年半载...”
圆姐头也未抬,只唇边噙着一丝笑意,针线不停:“心静,自然就快了。”
张桂姐却像是被惊动了,抬头看了桑宁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不赞同。
桑宁赶紧缩回脖子,对着自己的帕子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又戳了几针。心里却想着:这佛堂里的时光,可真是比那硬邦邦的青砖地还难熬啊!也不知那未出世的小主子,将来穿戴上她们这满含“心意”的衣裳物件时,可知这针针线线里,缠绕着多少心思?
佛堂内香烟缭绕,诵经声低徊。张桂姐的目光从绣绷上抬起,不经意间落在自己带来的那个装着长命锁的锦盒上。
盒子静静搁在角落的案几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那金锁仿佛自己透着一层微光。
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绣绷上麒麟坚硬的鳞甲,心底那份沉甸甸的期盼,如同那枚金锁,愈发清晰而固执——那定要是个阿哥才好。一个健康、尊贵的嫡子。这长命锁,只有戴在皇子的颈间,才不算明珠暗投,才算全了她这一番苦心孤诣。
她垂下眼帘,重新专注于针线,只是那下针的力道,似乎比方才又重了几分。那金锁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头,也压在这看似平静祥和的佛堂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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