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宁跪得膝盖发麻,不知不觉倚在了小几旁。圆姐轻手轻脚地取下自己的狐裘斗篷,刚披在桑宁肩上,就听见她梦中还在喃喃:“药师佛...保佑...”
圆姐眼眶一热,赶紧别过脸去。她整了整衣襟,又直挺挺地跪回了蒲团。香炉里的香灰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可她的祈祷声始终未停。
五更的梆子声穿透雪夜而来,圆姐猛地一颤,抬头望向窗外。东方既白,更漏声里,她恍惚听见自己低语:“初五了,这眼看病了一个月了...”
绯云是跌进来的。小宫女满脸泪痕,发髻散乱,膝盖上的雪化成水渍。圆姐和桑宁见状,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主... 主子,承祜阿哥他... 去了!”绯云带着哭腔,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桑宁身子一晃,供案上的长明灯跟着剧烈摇晃。圆姐伸手去扶,却发现自己的指尖比那烛火抖得还厉害。
她张了张嘴,“节哀”二字卡在喉间,化作一声呜咽。佛龛里的菩萨低垂着眼,烛泪在莲花座下凝成血色的琥珀。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紫禁城,各宫一片哗然。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此刻更是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坤宁宫的哭声是卯时传来的。先是皇后一声凄厉的哀嚎,接着是瓷器碎裂的脆响。那哭声像把钝刀子,一下下剐着六宫妃嫔的耳膜。
皇上听闻噩耗,匆匆从乾清宫赶来,他面色铁青,脚步踉跄。走进坤宁宫,看着皇后悲痛欲绝的模样,以及床上静静躺着的承祜阿哥,这位平日里威严无比的帝王,也不禁红了眼眶,身子微微颤抖。
太后和太皇太后也在众人的搀扶下,匆匆赶来。太皇太后老泪纵横,颤抖着双手抚摸着承祜阿哥的小脸,悲恸地说道:“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走了...”老人家的眼泪砸在承祜的寿衣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太后也是泣不成声,连连叹息。
各宫妃嫔虽心中各有想法,但表面上都纷纷摆出一副悲痛的样子,前往坤宁宫吊唁。
圆姐和桑宁强忍着悲痛,也来到了坤宁宫。只见坤宁宫内一片素白,穿堂风卷起重重素幔,如招魂的白幡在空中翻飞。芳仪呆坐在素帷深处,怀中紧抱着承祜阿哥常穿的杏黄小褂,十指深深掐进锦缎里。那张曾经明艳的脸庞如今灰败如纸,干涸的眼眶里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两人缓缓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娘娘,节哀...”圆姐刚开口,喉头便哽住了。桑宁的泪水砸在砖面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芳仪木然抬头,枯槁的唇瓣颤了颤,却只呼出一缕游丝般的气息。她缓缓抬手,指尖在虚空中抓了抓,最终无力地垂落,像只折翼的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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