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将最后一具尸体拖出院子时,天刚破晓。薛明蕙站在屋檐下,指尖仍攥着袖中的玉佩。她不再咳嗽,可胸口闷得慌,呼吸也滞涩不畅。
她转身回房,取了最厚的披风裹上,又从妆匣底层翻出一方干净帕子。春桃欲言,才启唇便被她抬手止住。
“我要去江边。”
“小姐,世子未必往江下去。”
“但他没死。”她声音轻,却坚定,“我梦见他在水里,头朝下,衣裳被浪浸透。这梦连着三天都没变过,说明他还活着,只是动不了。”
青崖默然片刻,抱拳道:“我即刻备马。”
她摇头:“不走陆路。我要乘船,顺江而下寻他。”
渡口风急,旗幡猎猎作响。三人登船,船夫不肯接活,青崖将一锭银子掷于甲板,船夫这才闭嘴,撑篙离岸。
江面宽阔,晨雾弥漫,两岸芦苇丛生。薛明蕙坐在船头,双手藏在袖中,紧贴那枚玉佩。它原是冰凉的,此刻却微微发烫,仿佛被人捂了许久。
她闭目,将玉佩贴上额头。
忽然胸口一热,喉间泛甜,侧身咳出一口血,正落在膝上白帕。血迹缓缓洇开,勾出几道断续线条——像一座倾颓的庙宇,屋顶塌一角,门前石狮缺了一耳。
她睁眼凝视帕子,忽地指向左下方游:“往那边去。”
“那边是旧河道,”船夫回头道,“久无人行,水下尽是朽木残桩。”
“照她说的做。”青崖立于船尾,手按刀柄。
船调头驶入窄道。两岸渐高,藤蔓垂落,拂过船身沙沙作响。未行多远,船底猛然一震,似撞上何物。
“卡住了。”船夫脸色发白,“再往前怕要破底。”
薛明蕙起身,望向远处一抹模糊影迹:“不远了。我们步行过去。”
她率先跃下船,踩进泥泞。青崖紧随其后,一手扶她臂膀,一手紧握短刀。芦苇刮着裙摆,她步履缓慢,却未曾停歇。
半个时辰后,荒山脚下现出一座破庙。墙皮剥落,门匾歪斜,檐角挂着破布条,在风中飘摇。
薛明蕙立于门前,喘息微促。她再次将玉佩贴上额心,这一次,灼热难当。她用力推开庙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庙内昏暗,蛛网密布,角落堆着干草。她一步步挪过去,双腿发软,脚步虚浮。
忽然,玉佩轻轻一颤。
她跪倒在地,伸手拨开草堆——一人蜷缩其中,面色青灰,唇干裂出血,左腿裤管被血浸透,伤口乌黑溃烂。
“谢珩!”她唤道,嗓音已哑。
那人毫无反应,气息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青崖上前探鼻息,点头:“还有气。”
薛明蕙颤抖着手探向他腰间,触到一块温热玉石——正是他从不离身的玉佩。可那玉上赫然一道裂痕,自顶到底。
她怔住。
自己手中的玉佩,缺口恰好与那裂痕吻合。
仿佛本是一体,后来才被分开。
“怎么会...”她喃喃低语。
青崖蹲下查看伤势:“箭伤日久,毒已入骨,再迟一日,性命难保。”
“先止血。”她咬牙,“我带了药粉。”
她打开荷包,倒出些许淡青色粉末,小心撒在伤口四周。谢珩眉头微动,依旧未醒。
“得抬他回去。”青崖环顾四周,“此地不宜久留。”
“等等。”薛明蕙忽拽住他衣袖,“你看这个。”
她指着谢珩玉佩上的裂痕,又将自己的举至光下。两块玉甫一靠近,竟似相吸,发出轻微“咔”声,仿佛有无形之力欲将其重合。
青崖皱眉:“世子从不离身此玉,说是母亲所遗。若曾断裂,怎会无人知晓?”
薛明蕙未答。脑中一阵钝痛,似有记忆卡在深处,不得而出。
她低头看他。三日不见,他瘦脱了形,颧骨凸起,嘴角裂口渗血。可那轮廓依旧熟悉,刺得她心口生疼。
“你答应过我。”她低声说,“回来之后,别再咳血了。”
话未说完,喉间腥甜再涌。她偏头咳出一大口血,整幅帕子染成深红,血迹纷乱中,边缘隐约显出四个字:水底铁链。
她攥紧帕子,喘息数声:“他不是自己爬上岸的。有人送来,或...是他挣脱了什么。”
青崖沉声道:“北狄有种水鬼,以铁链钩人脚踝。若他在江底被困仍能活命,必是凭一口气冲入暗流。”
“所以他并非顺流而下,而是被冲至此处。”她抬眼望外,“此地近边境,再往北三十里便是敌军哨卡。是谁送他来的?为何放于此处?”
“或许是水流带至此。”青崖道,“此庙依山沟,涨水时常作泄洪口。”
薛明蕙摇头:“不对。草堆新铺,其下干燥,明显有人整理过。他是被人安置在此的。”
她探手入他怀中,摸到一封信,早已湿透黏成一团,字迹不可辨。再往下,触到一小布袋。打开一看,内藏半张焦纸,上有“戌时三刻”“石洞”等字。
“他在记事。”她说,“哪怕濒死昏迷,也在留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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