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将玄铁笔放回案上,手指却未收回。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根本不想卷进来?”
“想过。”谢珩起身,“可你早就进来了。你娘不是罪奴,她是前朝御医之后,因知晓先帝死因,才遭灭口。你每月咳血,不是病,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而你梦中的《璇玑图》,实则是半幅兵符密令。”
薛明蕙猛地抬头。
这些事,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连梦中内容,都是深夜独坐推演时才敢回想。
谢珩看着她:“你以为只有你在查真相?我也在寻那半幅图。这五年,我装疯卖傻,输马球、撞轿子、任人讥讽废物,只为活到今日,把这封信交到你手上。”
他顿了顿:“现在,它在你手里了。要不要掀桌子,由你定。”
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
青崖候在廊下,手已按在弩机之上。见谢珩出来,低头行礼。
谢珩脚步未停,只低声道:“盯紧她。”
随即登上马车。
车轮碾过青石路,渐行渐远。
薛明蕙仍静坐原地,掌心贴着玉佩,压着胸中翻涌的闷痛。她明白他的话未必全真,却也绝非虚言。谢珩目的不明,心思深沉,可那封信——是真的。
她抬手,从发间拔下那半截断玉簪,轻轻插入笔管末端的小孔,试转机关。簪子卡住,轻轻一旋,“咔”地一声,笔身弹开一道暗槽。
里面还有第二层。
她抽出一张更小的纸条,墨色略淡:
“三日后,二皇子将以赈灾为名调兵出京,实则接应北狄先锋。动手之日,必在月圆。”
她凝视那行字,指尖发凉。
这不是密信,是作战计划。
她一直知道,每次预知,只能看到一件事。可这一次,她尚未咳血,也未入梦,却仿佛听见某种召唤。
她闭上眼,咬破舌尖。
血腥味弥漫口中,眼前骤然浮现画面:城门外,一支披甲军队列阵待发,风掀起旗帜一角,露出底下隐藏的狼头图腾。
她猛然睁眼,气息未定。
这时,春桃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件厚披帛。
“小姐,夜里凉了。”
薛明蕙接过,披在肩上,未语。
春桃放下托盘,默默收拾案上茶具。
正欲退下时,薛明蕙忽然开口:“你相信我吗?”
春桃一顿,回头望着她:“我一直都信。”
“哪怕我做的事越来越狠?”
“您不做,别人就会踩上来。”春桃轻声道,“您病着,他们才敢往药里下毒;您弱,他们才敢当您看不见。如今您站起来了,他们怕了,这才叫狠?”
薛明蕙怔住。
她从未想过春桃会这样说。
她一直以为,这条路是她独自前行。
原来有人一直在身后,默默跟随,始终相信。
她低头,将密信重新封好,置于案角,用茶杯压住。
然后拿起玄铁笔,紧紧握在手中。
笔身冰冷,却让她感到一丝踏实。
外面风又起了,吹得灯笼晃动,光影在墙上摇曳。
她坐着不动,等着下一个动静。
等下一刀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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