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档案室深处,弥漫着旧纸张、灰尘与岁月混合的独特气味。阳光透过高窗,在密集的档案架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域。
陆延昭站在一架标有“未结悬案”的灰色铁柜前,指尖拂过卷宗侧脊上模糊的墨水日期。他的动作精准而克制,很快便抽出了一份纸质已然泛黄发脆的档案袋。袋面上,用遒劲的钢笔字写着:「0 - “小丑微笑”连环杀人案」。
沈墨池静立在一旁,目光跟随着陆延昭的每一个动作,镜片后的眼神沉静,仿佛在等待一个早已预知的答案。
档案在铺着绿色绒布的旧桌上展开。首先滑出的是一叠黑白现场照片。即使年代久远,成像粗糙,那照片上死者脸上凝固的、咧到极致的不自然笑容,依然带着穿透时光的邪异力量,与几个小时前赵快乐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陆延昭的指尖在照片上停顿了一瞬。无需闭眼,那熟悉的、被扭曲的欢愉与冰冷的操控感,便如潮水般隐隐漫上心头,与他在赵快乐死亡现场感受到的,同源同质。
“二十年前,”陆延昭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档案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三个月内,三名受害者。皆是独居男性,社会背景各异。死亡现场整洁,无暴力侵入,无财物损失。死因均判定为心脏骤停,诱因不明。”
他翻动着报告,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唯一共同点,就是死者脸上这极致的‘笑容’。当年技术有限,未检测出任何已知毒素。凶手作案三起后,销声匿迹,案件悬置。”
沈墨池微微倾身,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一张照片角落,那是当年法医报告的附录,一份关于死者体表微量物质的初步分析,结论是“无明确指向性”。
“当年的痕检技术,无法识别我找到的那种矿物颜料和特殊木质。”沈墨池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但描述中存在‘异常纤维残留’和‘未知有色微粒’。现在看来,指向性已经很明确了。”
不是模仿。
是重现。
是同一个凶手,或同一脉传承的犯罪手法,在沉寂二十年后,再度张开了它诡异的笑口。
法医中心,痕检实验室。
这里是与档案室截然不同的世界,充满了精密仪器的低鸣、化学试剂的清冷气味和无影灯下绝对理性的光。
那几丝深褐色的木质纤维和鲜红的颜料颗粒,被置于高倍电子显微镜下。沈墨池坐在显示屏前,神情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凝聚在那一方微小的视野里。
陆延昭站在他侧后方,沉默地看着。他习惯于在喧嚣的现场捕捉情绪的涟漪,而这里,是沈墨池的领域,是物质无声陈述真相的法庭。
“木质纤维,经结构分析和数据库比对,确认为黄杨木。”沈墨池开口,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木质坚硬细腻,是制作提线木偶关节和头部的上佳材料,尤其常用于……传统戏班。”
屏幕上,纤维的微观结构清晰展现,年轮致密,纹理独特。
“红色颜料,”他切换了样本,“主要成分为朱砂,混合了某种特殊的植物胶质,使其附着力极强且色泽持久。这种配方,与现代合成颜料差异很大,更符合早年民间木偶艺人的手工制作习惯。”
他打印出几张微观图像,用笔在上面圈出关键特征。
“看这里,颜料的磨损和分层方式。这并非新刮擦下来的,而是经过了长期使用、反复摩擦后残留的‘旧屑’。”沈墨池抬起眼,看向陆延昭,“来自一个存在了不短时间的、经常被使用的老物件。”
一个经常被使用的、黄杨木制作的、涂着传统朱砂颜料的……木偶。
线索从虚无的“感觉”,被沈墨池用无可辩驳的科学证据,锚定在了具体而微的物质世界上。
调查方向瞬间清晰。
有能力、有动机以这种特定方式作案的,极有可能与二十年前的“小丑微笑”案直接相关,或是其狂热的追随者。而木偶线索,将目光引向了几乎被时代遗忘的角落。
回到刑侦队办公室,陆延昭立刻调派人力。
“重点排查本市及周边地区,二十年前至今,所有登记在册或已知的木偶戏班、剧团,以及相关的传承人、老艺人。特别是那些可能与二十年前案件产生过交集的。”
命令下达,机器开动。
效率出乎意料的高。不过半日,一份简短的名单放在了陆延昭桌上。
大部分戏班早已解散,艺人改行,线索寥寥。唯有一个名字,引起了陆延昭和沈墨池的注意。
“‘春风木偶剧团’,”小李汇报着,“二十多年前曾是小有名气的民营剧团,大概在‘小丑微笑’案发后不久,就突然解散了。当年的卷宗里,有记录显示警方曾例行询问过该团成员,但未发现嫌疑。”
“剧团解散后,成员下落?”陆延昭问。
“大部分都联系不上了。唯一能找到的,是剧团当年的道具师,王德发。他就住在城西的老城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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