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深处,潮湿的空气,唯有周平低沉而清晰的诵读声在石壁间回荡。
他盘膝坐在草席上,双目微阖,周身隐隐流淌着一层极淡、却不容忽视的微光。
公西子虚浮的身影立于一旁,目光如炬,紧盯着周平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周平口中吟诵的并非神通咒语,而是最基础的儒家戒训。
随着每一个字音落下,他周身那层微光便轻轻波动一次,仿佛言词有了实质的重量。
这便是儒门“言出法随”的初阶修炼。
非是以言语驾驭外物,而是以圣贤之言为法度,先行规束自身,使心意纯粹,神魂凝聚,与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渐生共鸣。
修炼的过程远非看上去那般平静。
周平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正承受着无形的压力。
每一次诵念,都像是有一柄无形的刻刀,依照经义的字句,刮去他神魂中驳杂的念头、浮躁的气息,乃至潜藏的怯懦与犹疑。
这种由内而外的刮痧之苦,远比肉体刑罚更为深刻。
但效果亦显而易见。
他原本因连日奔波、心神焦虑而略显虚浮的气息,正变得愈发沉凝厚重。
其目光虽闭合,却给人一种愈发锐利、洞明的感觉。
甚至在他周身尺许范围内,那常年弥漫天牢的霉味和阴冷气息都被一股温润而刚正的气场隐隐排开。
公西子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意诚。意诚,则言初具法理之基。继续!莫要懈怠!让每一个字刻入神魂,出口即为准则,心动即合法规!”
周平深吸一口气,压下神魂中的阵阵悸动,周身的微光也随之明亮了半分。
周平凝神静气,回想着公西子所授的要义——心意纯粹,言合法度。
他目光一凝,注视着牢房角落一堆散乱的枯草,沉声吐出一句:
“井井有条!”
四字既出,仿佛一道无形的律令降临。
只见那堆杂乱无章的枯草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瞬间拨弄,自行飞舞起来。
眨眼间便一根根整齐地排列在地上,横平竖直,条理分明,再无半分之前的混乱。
周平看着自己首次主动引发的奇妙变化,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惊喜。
一旁的公西子虚影微微颔首,苍白的面容上露出些许赞许之色。
“善!心念动处,言出法随,虽是小术,已得门径。你已初窥‘以意御气,以言立法’的堂奥。”
但他随即话锋一转,语气转为肃穆:“然切记,此非戏法幻术。儒门真言,根植于浩然正气,发乎于本心良知。
你今日能令枯草井井有条,来日修为精深,一念所致,便可梳理地脉水元,调顺阴阳四时,使万物各得其宜,各守其序。
令风雨应期,草木繁茂,川河安流,这方是‘井井有条’中所蕴藏的天地大序。”
“勿要沉醉于微末之能,当思其背后‘秩序’与‘条理’之大道。
继续修炼,务求心念与言旨彻底相合,无有丝毫杂滓。”
周平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再次凝神聚意,准备下一次的尝试。
天牢深处,周平正凝神聚意,试图引动下一句真言,忽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叶四的身影出现在牢门外的阴影里,低声道:“别练了,公主殿下来了。”
天牢之外,天光微亮。
沐阳公主独自伫立,往日明艳的眉宇间笼罩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身形也清减了几分。
唯有那双眸子,在见到周平时,依旧亮了一瞬。
这些时日,周平早已想通那日公主为何不由分说将他囚于天牢——这看似无情的举动,实则是为了保护他。
看着她此刻难掩的憔悴,周平便能想象这些日子她在宫闱内外承受了何等巨大的压力。
他快步走上前去,低叹:“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沐阳公主抬眼,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微微扬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算你…还有点良心。”
此时,公西子的虚影微微躬身:“老朽,见过公主殿下。”
沐阳公主转向他,语气转为敬重:“公西前辈,您…不随我一同离开吗?”
公西子缓缓摇头,目光扫过周围的高墙,语气平静而决然:“殿下好意,老朽心领。
然此身已朽,残魂能得此地清净,已是最好归宿。余生,便在此处了。”
沐阳公主闻言,不再强求,轻轻颔首,随即目光落回周平身上:“走吧。”
回程的路上。
沐阳公主将这几日朝堂剧变、坊间风雨,以及最终的处置,向周平道来。
“太子兄长已颁下《罪己谕》,公告天下,承认己过…”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复杂的情绪,“如今,他在东宫禁闭思过。”
周平静静听着,末了,只是缓缓点了点头。
他明白,对于卷入这场风暴的所有人而言,这或许已是眼下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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