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夫枯瘦的手指紧了紧蓑衣,沙哑道:接下来水势湍急。若是失手落水,大罗金仙也难救。
“你少吓唬我……”
鸡毛道士一个字还在舌尖打转,小舟突然如离弦之箭般俯冲而下!
他整个人腾空而起,道袍在空中猎猎作响,眼看就要飞出船外——周平闪电般探手,揪住他的后领狠狠掼在船板上。
呜——鸡毛道士的脸死死贴在潮湿的船底,双手指甲都抠进了木头里。
四周漆黑如墨,唯有洞壁上荧光水藻忽明忽暗,映得那些倒悬的尸骸时隐时现。
潮湿的腐臭味混着刺骨寒意直往鼻腔里钻。
周平半跪着稳住身形,却见船夫依旧如雕塑般立在船尾。
老人枯瘦的双脚仿佛生了根,任凭小舟如何颠簸,手中摇橹始终稳如磐石。
抓紧!船夫突然暴喝。
话音未落,小舟已如断线风筝般从瀑布口坠落!
失重感让鸡毛道士的惨叫声卡在喉咙里,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一声——船身重重砸进深渊,激起的浪花将二人彻底浇透。
当小舟终于恢复平稳时,鸡毛道士像摊烂泥般瘫在船底。周平拧着衣角的水,落在船板上竟发出细微的声......
两人举目四望,眼前的幽都竟如幻境般绮丽——
穹顶垂落的钟乳石泛着莹润玉光,表面凝结着七彩水珠,每一滴都折射出不同的光影。
远处,由荧光珊瑚构筑的楼阁错落分布,檐角悬挂的琉璃风铃无风自动,发出空灵的声。
沾河两岸生满幽蓝的鬼笑花,花瓣透明如琉璃,随着飞虫掠过次第绽放,露出内部发光的蕊心。
那些飞虫形似蜉蝣,尾部分泌的光点在空中划出蜿蜒的金线,时而聚成星河,时而散作流萤。
更奇的是,河面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水灯笼,仔细看去竟是某种发光水母,伞盖下伸出细长的触须,轻轻摇曳时带起细碎的光尘。
就连脚下的石板路也嵌着会呼吸的磷石,每一步都踏出涟漪状的蓝晕。
鸡毛道士看得痴了,伸手去接飘落的光点:这哪是什么幽冥地府,分明是...
话未说完,那光点突然在他掌心爆开,竟显出张人脸幻象,转瞬即逝。
两人站在岸边,被眼前的奇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鸡毛道士痴痴地望着远处流光溢彩的楼阁,喃喃道:这...这就是幽都?跟说书先生讲的完全不一样啊!
周平斜睨了他一眼:你这几百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连幽都都没来过?
鸡毛道士缩了缩脖子,本道爷肯定是来过,只不过是另外那三魂六魄。
周平忍俊不禁:那倒是,就你这碎嘴子,怕是连自己都受不了。
放你娘的——鸡毛道士正要开骂,船身突然轻轻一震。
船夫沙哑的声音传来:到了。
鸡毛道士一个箭步跳上岸,长舒一口气:可算踩到实地了!
说着还用力跺了跺脚,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周平却若有所思地看着船夫:方才激流中,你是怎么站稳的?
船夫缓缓抬头,斗笠下的眼睛泛着幽光:船即是我身,我身即是船。
恰在此时,一群发光的飞虫掠过,照亮了船夫的下半身——
他的双腿竟与船板融为一体,木质纹理间隐约可见血管般的蓝色脉络在跳动。
渡灵族周平声音发紧。
船夫抚摸着自己逐渐木化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沧桑:自古有之,只是...他望向远处逐渐暗淡的荧光,如今已所剩无几了。
言毕,船夫轻轻摇动船桨,悠悠地朝着远方划去。
周平对着船夫的背影大声喊道:“你们平时吃什么?”
船夫头也不回,大声回应道:“当然是吃鱼了。”
紧接着,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没想到魂鳐之主竟都死在他手上,看来今晚幽都的那些异族可要为此打破头了。”
说罢,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继续不紧不慢地划着船,渐渐消失了。
码头上熙熙攘攘,却不见半个寻常齐人。周平与鸡毛道士站在岸边,仿佛误入了异域画卷。
左侧走来三个长股族商人,他们身形与常人无异,双腿却足有丈余,膝盖处生着关节似的突起,走起路来如踩高跷般一摇三晃。
为首的商人正用细长的手指比划着,指尖竟能如藤蔓般伸缩缠绕货物。
右前方蹲着个一目族的老者,额间独目泛着琥珀色光芒,正用三根舌头舔舐某种荧光菌菇。
他身旁的竹篓里装着会发出婴啼的怪鱼,鱼鳃一张一合间露出内里七鳃构造。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队黑石族武士,他们漆黑的眼睛里流转着金银双色,腰间配着形似黑曜石的骨刃。
看那儿!鸡毛道士突然拽周平衣袖。
只见码头角落,几个无影族孩童正在嬉戏——他们脚下确实没有影子,但每走一步,地面就会浮现出莲花状的光晕。
远处酒肆门口,掌柜生着六条手臂,正同时给不同客人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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