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象寺前，当圣驾抵达白象寺山门时，晨钟恰好敲过九响。
早已赶到的百姓将整个白象寺围得里外三层，就是春节都没有这般热闹。
白象寺前的长街上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快看呐，是皇上，老朽能再见皇上一面，死也值了。”一个老汉拄着拐棍，不停地用衣袖抹着眼泪。
皇上有啥好看的。瞧见没？方才过去的那位穿金甲的将军！扎着双螺髻的绣坊少女扯着同伴袖子，脸颊飞红。
那可是金吾卫程将军！去年元宵灯会贼人闹事，他一人空手夺了七把钢刀——
旁边卖炊饼的老汉突然插嘴：程将军算啥？咱大齐还得是皇上！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三年前黄河决堤，圣上亲临堤岸督工，龙袍下摆全被泥浆糊透了...说着竟抹了抹眼角。
茶棚下几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却争论起来。
要我说还是太子仁厚，青衫书生晃着折扇，上月东市走水，殿下把自个儿的仪仗都拆了给灾民搭窝棚。话说今天怎么没见着太子。
络腮胡的镖师突然拍案，太子那是你们想见就能见到的吗？今天皇上出巡，太子得坐镇皇宫，你们懂个六啊！”
突然人群传来轻笑。
胭脂铺的老板娘摇着团扇道：要说俊俏，还得数骑马过去的七皇子。那眉眼...啧啧，老身阅人无数，都没见过这般品相。
她话音未落，就被隔壁药铺娘子啐了一口：老不修！七皇子才十六岁！
爹，他们说的品相是什么意思？幺妹沫沫坐在王胄宽厚的肩膀上，两只小脚晃呀晃的，抻着脖子问旁边的周德志。
二叔周德志正踮着脚往寺门里张望，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这个嘛...
他偷瞄了眼身旁的妻子，王琳娇立即瞪圆了杏眼，手里的绣帕地抽在他胳膊上。
你看看你们老周家，大的小的没一个正经...
周德志缩了缩脖子，赔着笑小声道：平儿好歹是正经捕快..….
正经捕快？王琳娇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正经捕快不应该在街上抓贼吗？跑到这里跟一帮和尚论道，可别是让人家拉去当枪使了。
“娘，大哥现在厉害得很呢，要不能被派去东南剿灭海妖啊！”大妹周巧灵说道。
“不是差点死了！”王琳娇扯着嗓子，一把揪住大妹的耳朵，“走，咱先去观音殿上炷香去。”
“话说大哥怎么还没来呢？”幺妹双手撑住王胄的脑袋，小身板顿时跳了起来，一下站在了王胄的肩上，手搭凉棚向四周看着。
突然，幺妹大叫道：“娘，快看，是沐阳公主！”
“我又不认识什么沐阳公主，先跟我去上香！”
沐阳公主忽然停下脚步，蹙眉环顾四周：“你们听没听见有人在叫本宫？”
她身旁的几位皇子皇女正凑在一处，闻言只是敷衍地扫了一眼，便又继续交头接耳。
“听说今日与妙法尊者论道的，是个叫周平的捕快？”三皇子摇着描金折扇，嗤笑一声，“区区贱吏，也配登这大雅之堂？”
“何止是捕快？”五公主以团扇掩唇，眼中满是讥诮，“本宫可听闻，此人流连教坊司，夜夜笙歌，是个十足的浪荡子。”
“还整日与那个亡国的公主厮混，”六皇子懒洋洋地插嘴，“也不知父皇怎么想的，竟允他上这无遮大会。”
“嘘——”七公主忽然压低声音，眼风扫向不远处的几位宗室子弟，“慎言，这可是父皇首肯的。”
众人顿时噤声，但很快，三皇子又冷笑一声：“父皇的用意，你们当真不懂？”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高台，“借一个市井之徒来贬低佛门尊者，这才是帝王之术。”
“三哥慎言！”五公主假意嗔怪，眼底却浮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倒也不能小觑此人。八皇子突然用玉骨扇轻敲掌心，东南海妖之乱，听说就是这周平立了奇功。
笑话！五公主腕间的翡翠镯子猛地相撞，那分明是胡宪林带着水师剿灭的。就凭他？她纤指往论道台方向一点，一个连正经官身都没有的捕快？
六皇子忽然俯身，玄色蟒袍在青砖上投下暗影：那你们说，父皇为何独派他去东南？他意味深长地扫视众人。
一阵诡异的沉默中，三皇子的象牙扇地展开。
扇面上墨迹未干的《洛神赋》微微颤动：严阁老与东宫斗法，总得有人当马前卒不是？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眼独自站在廊下的沐阳公主：只是没想到...
这枚棋子倒是锋利得很呐。五公主突然接话，指甲掐进了团扇的湘妃竹柄。
站在角落的九皇子突然轻笑：三哥，论长幼序齿...他故意顿了顿，您可比五哥更有资格当这个太子啊！
三皇子手中折扇突然合拢，扇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九弟慎言。
他抬眼望向远处正在焚香的元康帝，为兄只爱养鹤听琴，倒是你...
扇尖轻轻点向九皇子腰间的和田玉佩：这双龙抢珠的纹样，看着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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