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瑜文仔细瞧着眼前这个行事过于沉稳的年轻人：阁下究竟是谁？
杜明远仰起头，仿佛看的是天际：“我是谁、重要吗？”
黄瑜文点点头：“我要知道你是敌是友。”
杜明远嘴角轻轻上挑，初看那是一种十分自信的微笑。可是很快，微笑变得越来越诡异。
两侧的嘴角已经挑到了一种超越人体肌肉极限的高度，而且还在继续上升。
在两侧嘴角的带动下，脸上的皮肉也开始了夸张的变化。
嘴被扯成了一条线，鼻子被完全包裹了起来，皮肉开始发生位移，整张脸如蜡般融化，却是自下而上流淌着。
皮肤下泛起诡异的波纹，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层下游走。颧骨隆起又塌陷，下颌线条如流水般重新塑形——
咔嚓！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那张平凡无奇的脸彻底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原本晴朗的天空被厚实的乌云所遮蔽。
一道闪电突然炸响，天空被分成了两半。
而此时的杜明远已经换了一张脸，一张完全格格不入的脸，仿佛是在一颗大脑袋中长出了一张小脸。
一张令黄瑜文都禁不住瞳孔骤缩的脸。
白虹！
黄瑜文声音里透着难以掩饰的震惊。眼前这张清癯儒雅的面容，赫然是钦天监监副白虹的模样。
别来无恙啊，黄大人。
杜明远——或者说此刻的白虹——微微颔首，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温润，与方才判若两人。
黄瑜文面色阴沉如水：监副大人这是唱的哪一出？擅离职守可是大罪。
白虹轻笑一声：自然是来助巡抚大人一臂之力。
助我？黄瑜文冷笑，监副大人莫不是忘了，本官与钦天监素无往来。
只是没想到...白虹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周平竟真能在旬月之间剿灭海妖。
你到底什么意思？黄瑜文微眯着双眼。
白虹忽然正色：“京城早有传闻，严济告老还乡就这一两年了，之后首辅便是李义林的了。
到时整个西山党都会被打压，所以严济才想趁自己还在位时辅佐五皇子荣登大宝，为的就是保住西山党。
黄大人不觉得这是一个进入内阁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愿闻其详。”黄瑜文说道。
“胡宪林平定海妖有功，这次进京多半便入阁拜相了。而黄大人经营东南多年，却屡屡不能升迁，缺的就是无人提携。
严济一倒，谁想进入内阁凭借的便是真本事。
这次秋闱，高中的学子们可都是你的门生，难道你不想找一些跟你一条心的，组建一支能够将你送入内阁的西山党吗？
黄瑜文嘴上没说，但是心里却承认了。
监副大人所求为何？黄瑜文突然发问，目光锐利如刀。
白虹轻笑一声：钦天监观星台上，还缺一把交椅。
黄瑜文大笑：“监正顾大人自太宗开创大齐至今已三百年，如今你想坐他的位置，恐怕比我进入内阁还要难吧。”
白虹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不见得。”
“怎么回事？”
“监正大人已经失踪数月。”
“什么？”黄瑜文大吃一惊。
如果说元康帝是整个大齐的根基，有监正顾守天坐镇的京城便是这根基上定海神针。
如今京城没有了监正，相当于京城没有了城门，一切魑魅魍魉都有可乘之机，也难怪监副白虹能施展傀儡之术来到这千里之外的临海城。
”只不过现在所有的计划都被周平打乱了，倘若周平平安回京，将科考舞弊案奏与元康帝……黄大人，其后果您应该比我清楚吧。”白虹说道。
黄瑜文沉默不语，他心里很清楚，一旦周平回京，就算自己不死，恐怕这顶乌纱帽也得掉好几级，再想翻身便如那海底捞针，几乎不可能了。
可我不便出手。黄瑜文目光扫向总督府方向，临海城还有个胡宪林。
白虹嘴角微扬，袖中突然飘出一张黄符：何须黄大人亲自出手？余下的事...交给在下便是。只要黄大人他日入阁拜相之后别忘了今日之约。
他话音未落，面容突然如蜡般融化。皮肤下泛起诡异的波纹，整个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干瘪。
白虹的躯体如同被抽空般坍缩，素衣软塌塌地垂落在地。一阵阴风卷过，那具皮囊竟化作一抔黄土，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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