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驶入那道横亘天穹、如同巨大伤口般不断扭曲撕裂的空间门户时,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常理。并非简单的传送眩晕,而是一种更本质的混乱——法则在此地变得支离破碎。剧烈的撕扯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不作用于肉身,更像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身,灵魂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无序能量构成的狂暴海洋,被无数只看不见的手拉扯、揉捏,五感在极致的混乱中彻底失效,只剩下一种坠向无尽深渊的失重与惶恐。
当那令人心悸的撕扯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双脚传来触地的实感时,所有云梦宗弟子,包括心志坚毅如霍天渊与战玲珑,都在看清周遭景象的瞬间,陷入了短暂的窒息与震撼。
头顶的天空,是一片病态的、仿佛凝固淤血的暗紫色,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而在这片诡异的天幕上,悬浮着的,是无数破碎的星辰!它们并非遥远星空中的光点,而是近在咫尺的、巨大的、死亡的天体残骸。大者宛如倾颓的山脉,嶙峋的棱角切割着昏暗的天光,表面布满了撞击坑与漫长的裂隙,散发着冰冷死寂的灰白或暗沉金属光泽,如同巨神的墓碑;小者则如房屋、如磨盘,甚至如拳头,密密麻麻,数不胜数,它们以一种缓慢而看似无规则的轨迹漂浮、自转、相互擦碰。每一次无声的碰撞,都会在虚空中荡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扭曲光线的能量涟漪,进一步搅动着这片本就不稳定的空间。没有日月轮转,这些破碎星辰自身散发出的微弱、冰冷、忽明忽灭的光芒,便是此地唯一的光源,投下无数摇曳不定、支离破碎的阴影,将大地切割得光怪陆离。
脚下是暗红色的大地,土壤坚硬板结,仿佛被无尽的战火与星辰血液浸透后又历经万古风干,龟裂出无数深不见底的壑隙。零星散布着一些扭曲、焦黑、形态怪异的植物残骸,它们早已失去生机,只剩下碳化的躯干,在死寂中诉说着曾经的灾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而奇特的味道——混合了金属氧化后的锈蚀气、亿万年的尘埃味,以及一种无处不在、带着微弱刺痛感的奇异辐射能量,吸入肺中,连灵力运转都似乎带上了一丝滞涩。
然而,最让人难以适应,甚至心生恐惧的,是那变幻莫测、毫无规律可循的重力场。前一刻还感觉身轻如燕,仿佛稍一用力就能跃上高空;下一步却可能骤然沉重如山,每一寸肌肉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抬腿都变得困难无比。重力方向更是混乱不堪,时而来自脚下大地,时而又猛地从左侧或右侧传来,拉扯着身体,甚至偶尔会感觉到一股来自头顶上方的吸力,让人头皮发麻,身形不受控制地踉跄、摇摆。必须时刻分心运转灵力,如同操控提线木偶般精细地调整着自身平衡与受力,否则稍有不慎,便可能被突兀改变的重力场像扔垃圾一样狠狠抛飞出去,撞上那些漂浮的、坚硬的星辰碎片。
“结圆阵!灵力护体全开!神识外放,但勿要过度延伸,警惕一切异常,注意脚下与空中漂浮物!”带队金丹长老浑厚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深藏的凝重,将众人从初始的震撼与不适中强行拉回现实。他显然不是初临此地,但每一次面对这陨星秘境的诡谲,都不敢有丝毫懈怠。
队伍迅速反应,收缩靠拢,结成首尾相顾的防御圆阵,灵力光晕在每个人身上亮起,如同在昏暗天地间点亮了二十余盏微弱的灯火。众人小心翼翼地开始移动,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神识如同触角般尽可能地向四周探去。然而,这片天地的空间结构太过支离破碎,神识之力在此受到了极大的压制与干扰,仿佛在粘稠的泥沼中前行,探查范围锐减,反馈回来的信息也是模糊不清,充满了杂乱的波纹。
霍天渊处于队伍中段,与战玲珑并肩而行。他并未像大多数弟子那样,将神识漫无目的地扩散出去,试图捕捉所有可能的风险——那在此地效率极低且消耗巨大。他反而是微微闭合了双眼,仅保留一丝基础的神识萦绕周身以作警戒,将绝大部分的心神,都沉入了对周围空间本身“呼吸”与“脉动”的感知之中。
修炼“星辰锻体术”引星辰之力入体,加之长期在“混沌乐土”与各种混乱能量、空间异常打交道(无论成功与否),使得他对于空间的细微变化,拥有了一种远超同阶修士、近乎本能的直觉。在他的感知世界里,这片陨星秘境并非死寂的坟场,而是一个充斥着无数紊乱“弦线”的活物。这些“弦线”是破碎的空间法则显化,它们相互缠绕、碰撞、断裂、重组,形成无数肉眼看不见的褶皱、漩涡、裂隙与断层,能量在其中以混乱而无序的方式奔流、激荡。
前行不足百丈,霍天渊紧闭的眼睑下,眼球微微转动,脚步随之不由自主地放缓,几乎同时,他的右手极其自然地、不着痕迹地轻轻触碰了一下身旁战玲珑的手背。
战玲珑立刻心领神会,清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他,带着无声的询问,周身那凛冽的剑意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刃,隐而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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