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刚丸”的风波尚未完全平息,霍天渊在流云仙城弟子们心中的形象,已从“诡异的丹道天才”微妙地转向了“需要警惕的丹药安全评估员”。他自己也颇受打击,并非因失败,而是因那偏离初衷、甚至带来危害的结果。他将那几颗崩牙的“金刚丸”小心收起,贴上“危险,慎服”的标签,目光再次落在那尊伤痕累累的紫云炉上。
炉身上,“坚固符文”被抹除的痕迹犹在,像一道无奈的伤疤。频繁的炸炉与修补,让这尊老伙伴的炉盖与炉口结合处,因多次的金属形变与填补,不再如初时般严丝合缝,偶尔会出现令人恼火的卡滞。霍天渊叹息一声,决定在尝试任何新想法前,先炼制几炉最基础的丹药,既是巩固,也是为修复丹炉筹集资源。
他选定了“培元丹”。此丹方他已烂熟于心,闭着眼睛也能完成九成步骤。这一次,他心无旁骛,没有冥想,没有跳大神,甚至刻意收敛了那玄乎的“心源丹火”概念,只是如同一个最普通的丹徒,按部就班地投入药材,操控着收敛了霸道的冥海丹火,以最温和稳定的方式缓缓淬炼。
或许是心态前所未有的平和,或许是“千药宝釉”在长期浸润下愈发神异,这一炉培元丹的炼制过程,顺利得令人惊讶。药力融合圆融无暇,丹气内蕴而不散,炉温始终保持在最精准的区间。当最后一丝火苗熄灭,炉内传来的不再是躁动的能量余波,而是一种沉静、圆满的韵律。
霍天渊心中微喜,这一炉丹,品质定然极佳。他耐心等待炉温降至可以徒手触碰的程度,然后走到紫云炉前,伸手握住了那略显斑驳的炉盖钮环。
他轻轻一提。
“铿。”
一声沉闷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炉盖纹丝不动。
又卡住了。霍天渊皱了皱眉,并未太过意外。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催动一丝法力灌注指尖,再次发力。
炉盖依旧顽固地闭合着,仿佛与炉身焊成了一体。
接连两次失败,让霍天渊心中升起一丝焦躁。那炉内品质上乘的培元丹仿佛在向他招手,而这卡死的炉盖却成了横亘其间的可恶障碍。他深吸一口气,决定用上些力气。他双脚微微分开,气沉丹田,冥海法力不再局限于指尖,而是涌向双臂。
“给我开!”
他低喝一声,双臂肌肉贲张,使出了七分力气,猛地向后一拽!
他忘了自己经过“丹武同修”锤炼后的肉身力量早已今非昔比,也忘了自己此刻所站的位置——为了方便平日清理药渣,他习惯性地将丹炉放在了小院靠近后山斜坡的边缘。
“咔嚓——嘭!”
一声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响起!那本就承受了太多、已然脆弱的炉盖钮环,连同周边一小块因多次修补而结构松动的炉口边缘,竟被霍天渊这猛力一拽,硬生生撕裂、掰断!
巨大的反作用力瞬间传来,霍天渊抱着那块突然脱落的、连着炉盖的沉重碎片,收势不住,整个人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推了一把,惊呼声中,向后猛地倒去,脊背直接撞断了矮院的栅栏,随即天旋地转,如同失控的陀螺,沿着草木丛生的陡峭山坡一路翻滚而下!
“天渊!”
“霍师兄!”
院内正在切磋术法的战玲珑与雷震闻声变色,惊呼抢至院边。
而就在霍天渊滚落的同时,那尊失去了部分炉口结构、重心瞬间失衡的紫云炉,在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后,轰然倾倒!炉口恰好朝向山坡,炉身在与地面的撞击中发出沉闷的巨响,几处旧伤疤似乎又裂开了几分。
最令人心痛的是,炉内那九颗刚刚炼制完成、圆润饱满、散发着莹莹宝光与诱人丹香的培元丹,此刻如同失去了囚笼的宝珠,从倾斜的炉口中争先恐后地滚落出来,弹跳着,闪烁着灵光,沿着霍天渊滚落的轨迹,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山坡的乱石、草丛与落叶之间。
霍天渊一路晕头转向,不知撞断了多少灌木枝杈,身上沾满了泥土草屑,最终在坡底一处缓坡被一块巨石拦住,才止住了去势。他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散了架,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作响。好不容易缓过神,他首先看到的,就是自己怀中那块冰冷、扭曲的炉盖碎片。
“我的炉子!”他心头一紧,猛地抬头望向坡顶。
下一刻,他几乎窒息。
只见山坡之上,不知从何处闻讯而来的一群灰麻雀,正兴奋地叽喳着,扑腾着翅膀,精准地寻找着那些散落的培元丹!这些平日里只敢啄食草籽虫豸的小生灵,此刻却被那精纯磅礴的灵气与丹香所吸引,如同发现了仙界遗珍!
在霍天渊目眦欲裂的注视下,这些麻雀毫无顾忌地啄食起来!一颗,两颗……那凝聚了他心神、品质上乘的培元丹,就这么被这群突如其来的“小贼”迅速吞入腹中!
“不!住口!”霍天渊发出一声悲愤的咆哮,也顾不得浑身疼痛,手脚并用地向坡上爬去,试图驱赶。但他的速度哪里比得上这些灵巧的飞鸟?等他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爬回坡顶,冲到倾倒的丹炉旁时,地上早已空空如也,连一丝丹渣都未曾留下。那群麻雀似乎还满意地梳理了一下羽毛,发出几声饱嗝般的鸣叫,随即呼啦啦一片,消失在茂密的山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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