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符箓堂外相对“文雅”的落叶游戏相比，炼器坊外的活计，则是实打实的力气活，充满了金属的冰冷与重量。
一、二号炼器炉是甲字区最繁忙的工坊之一，每日产生的废料堪称海量。那些锻造失败、形态扭曲的法器粗胚，切割灵石、矿石留下的边角料，以及炉膛里清出来的、混杂着金属碎屑和焦黑耐火泥的废渣，堆积在坊外的空地上，如同一座座散发着热气和金属腥气的小山。
霍天渊的任务，就是将这些“铁疙瘩”分门别类（大致区分金属废料和矿渣废料），然后用一个特制的、带有加固符文的铁皮独轮车，一车车运送到后山那深不见底的废料渊去。
这活儿极其耗费体力。即使他暗中运转灵气辅助，几趟下来，也感觉手臂酸麻，腰背像是要断掉。那些金属废料边缘锋利，稍不注意就会划破手掌，几天下来，他手上已是旧伤未愈，又添新痕。汗水混着金属粉末黏在脸上、脖子上，又痒又脏。
这一日午后，阳光炙烤着大地，炼器坊内炉火正旺，散发的热浪让坊外的空气都扭曲起来。霍天渊刚刚装满一车沉甸甸的、主要是废弃“黑铁”粗胚的废料，正准备运走。他浑身早已被汗水浸透，灰色的杂役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显单薄的身形。
就在他推起独轮车，准备发力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有几个同样灰头土脸的杂役，正坐在阴凉处休息，脸上写满了麻木和疲惫。其中就有之前刁难过他的赵虎，正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打量着他，似乎等着看他吃力出丑的模样。
霍天渊心中一动，一个绝妙的“表演”念头瞬间成型。
（内心独白：嘿，虎哥等着看戏呢？行，小爷就给你演一出！）
他推着车，故意选择了一处地面不太平整、散落着些许小碎石的地方。就在车轮碾过一块凸起石头的瞬间，他脚下猛地一“滑”，身体一个极其夸张的、几乎要失去平衡的趔趄，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惊呼：
“哎呦喂——！”
伴随着这声惊呼，他双手“下意识”地松开了车把，整个身体向后仰去，一屁股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而那辆满载着沉重黑铁废料的独轮车，在他“恰到好处”的力道引导下，猛地向一侧倾斜！
“哐当！哗啦啦——！”
如同山崩一般，车上的废弃黑铁粗胚、边角料倾泻而出，砸在青石板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铁疙瘩滚得到处都是，有的叮叮当当滚出去老远，有的在原地打着旋儿，瞬间将原本还算整洁的坊前空地，变成了一片狼藉的“金属垃圾场”。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不远处休息的杂役们全都看了过来。赵虎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容，仿佛在说：“看吧，这小子果然不行，毛手毛脚！”
霍天渊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屁股，脸上堆满了“痛苦”和“懊恼”。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独轮车，又看了看满地乱滚的“铁疙瘩”，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搞懵了。
然后，他猛地爬起身，不是先去扶车，而是跺着脚，指着那些还在滚动的废料，用一种带着哭腔、又气又急的语调大声抱怨起来：
“哎呀呀！你们这些顽皮的家伙！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好好地待在车上不好吗？非要下来满地打滚！看看你们，把地弄得多脏！”
“那个三角形的！对，就是你！别转了别转了，我看着都头晕！”
“还有那个长条儿的，你往哪儿跑？给我回来！”
他一边念叨，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追捕”那些滚远的废料。他跑过去，试图抱起一块棱角分明的粗胚，那粗胚似乎很“不配合”，从他怀里滑脱，“哐当”一声又掉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嘿！你还敢跳？！”霍天渊瞪大了眼睛，指着那块粗胚，仿佛在训斥一个不听话的孩子，“再跳！再跳晚上不给你饭吃！”
他又转身去追一块滚向水沟的圆形矿渣，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它即将落水前一把捞住，抱在怀里，长舒一口气，对着矿渣“语重心长”地说：“你说你，掉进去多不好，洗起来多麻烦？乖乖的，啊？”
他这番对着冰冷废料自言自语、活灵活现的表演，将每一块矿石都赋予了生命和性格，将自己与它们的“搏斗”演绎成了一场热闹非凡的滑稽剧。
起初，赵虎等人还只是看笑话，但看着霍天渊那极其投入、一本正经地跟“调皮”废料较劲的模样，看着他被废料“戏弄”得团团转的狼狈样子，听着他那些啼笑皆非的“训话”，几个人脸上的讥讽渐渐变成了错愕，随即，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笑声像是会传染，很快，另外几个杂役也跟着笑了起来。就连赵虎，虽然极力想维持嘲讽的表情，但嘴角也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化为一声带着复杂情绪的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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