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师父没有像弟子们那样剧烈喘息。
他缓缓回身,目光穿透疏朗下来的林木,投向那片依旧被诡异黄雾笼罩的区域。
林中,模糊的人影还在浓雾与蛇虫缝隙中绝望挣扎、呼号。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平日里讲道的温润醇厚:“生死之际,善恶当存。多行善事,多结善缘……”
他目光扫过身边惊魂甫定的岳不群和宁中则:“不知何时,今日埋下的一粒种子,就会在绝地里开出救命的藤蔓。”他复看向方才奋力开路、此刻浑身已被汗水湿透的王景:“药粉,还有多少?”
王景抹了一把淌过眼皮的汗水,立刻探手入袋摸索数息,声音带着疲惫却强打精神:“掌门,耗费了大半袋,眼下只剩三成了。”
宁师父略一沉吟,目光深邃如井水:“不群,”他唤道,“让弟子每人袖里、怀里藏上一小包,以备不时之需。余下的……都拿出来,洒在你我方才来路之上吧。活路既开,不可轻易让它在我等身后闭合,总要多走脱些性命。”
岳不群望着师父被山风拂动飘然的须发,心头微震,深吸一口气,那股被生死危机压下的豪气重新涌起,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遵命!”他接过袋子,转身毅然再次踏入那片尚在毒雾边缘扭曲蠕动的死亡之径。
林风带着毒雾残余的腥膻气息扑面而来。
身后的蛇虫依然在白色粉圈外翻滚躁动,嘶鸣不绝于耳。
岳不群手持布袋,不顾那些毒蛇近在咫尺、凶狠贪婪盯向自己的冰冷视线,也顾不上脚下随时可能被毒虫钻出的泥潭陷阱,拼力挥臂,将驱蛇药如同泼墨般一路撒去。
白色的粉末随风舞动,在这混乱的林中,又拓开了新的希望缝隙。
一些原本无头苍蝇般乱撞的武当、丐帮弟子眼见华山掌门弟子去而复返竟为他们开路,感激涕零,带着劫后余生的啜泣,踉跄着纷纷冲出蛇阵……
夜幕降临之前,毒林之外聚集起了劫后余生的人们。
死寂弥漫。
偶尔几声重伤者的痛苦呻吟,像冰冷的针尖刺透这死沉的空气。
一张张脸上全是劫后疲累的空洞和惊惧褪去后的麻木伤痕。
嵩山派李贺云铁青着脸,那脸色如浸满寒霜的生铁,嘴唇抿成一条生硬的直线,锐利目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眼中压抑着的怒火几乎要将空气点燃:“嵩山八百弟子,活着走出来的不足五百!”他低吼般的报数如同重锤击打在每个人心尖。
周围陆续响起低沉颤抖的各派伤亡统计——泰山派折损近半;青城派连掌门的亲传弟子都没走出一个;就连高手如云的少林,那僧袍染血的弟子也在报出“七十三位师兄……”时哽咽失声!
最终清点如同宣判:死在林中再未走出者,四百八十七人;侥幸脱险却因毒雾毒素蔓延致肢体坏疽、功力大损甚至濒临死亡的,还有一百四十六人!
伤亡总数,六百三十三条人命!
几乎抹去了这正道先锋三分之一的精锐!
人群中,压抑的哭泣终于难以抑制地爆发出来,低低的呜咽汇聚成一股悲凉呜咽的洪流。
一股难以言喻的颓丧和巨大恐惧,如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所有存者。
武当临时搭建的议事帐篷里气氛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块。
冲虚道长坐在上首主位,他腰背挺直得像剑锋,可原本飘逸的长须此时凌乱粘在脸侧,眼中那份属于武当高手的高卓意气彻底暗淡无光。
新任掌门便遇此大挫,几乎生生将他那股傲视天下的骄傲拍入泥沼。
李贺云在他旁边烦躁地踱步,靴底敲打着地面,发出沉闷回响:“败了!惨败!连对方一根毛都没摸着,我正道锐气折损至此!诸位!”
他终于停下脚步,声音陡然拔高,刺破帐中窒息的沉寂:“那该死的毒烟!到底如何破解?!就这样被挡在门外,耗着等死吗?我李贺云咽不下这口鸟气!”
没有回应。
帐篷中央那只火盆里跳跃的火焰映照着一张张凝重呆滞的脸。
衡山派长老将头深深埋进掌心;恒山师太捻动佛珠的手指在微微发颤;就连少林高僧方正大师,也只能阖目念诵一句低沉的佛号。
恐惧的冰壳死死封住了他们的声音。
李贺云视线如刀锋般划过这沉默人群,最后狠狠钉在了帐篷角落——华山宁师父坐在一方简朴木墩上,闭目养神,仿佛外界的风暴并未真正触及他那方天地。
一股无名火蹭地窜上李贺云心头:“宁师弟!”他声音陡然拔得又尖又亮,带着赤裸裸的嘲弄和不耐烦:“此次大难脱身,你华山弟子伤亡最少!听说全靠那奇药粉!此等功劳,首推于你啊!”他几步逼近宁师父,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张平静无波的苍老面庞:“如此本事,对这鬼毒雾,想必已有克敌良策了吧?说来听听!”
一时间,所有目光带着沉甸甸的重量骤然聚焦到宁师父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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