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丛生的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
四人牵着马,缓缓地,走进了那片,早已被岁月与野草,所淹没的废墟之中。
这里,便是名剑山庄。
上官逸的……家。
萧远看着眼前这片,比万兽谷,还要凄凉,还要破败的景象,那双一向豪迈的虎目之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了一丝,深深的同情与……愤怒。
他无法想象,当初,那个还只是“文弱书生”的上官大哥,是如何,从这样一场,惨绝人寰的灭门血案之中,独自一人,挣扎着,活下来的。
苏樱和阿青,则默默地,跟在上官逸的身后。
她们没有说话,只是用自己的陪伴,无声地,给予着他,最坚定的支持。
上官逸的脚步,很慢。
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的沉重。
他走过那早已坍塌、只剩下半截石狮子的巨大庄门。
走过那杂草丛生、依稀还能看出昔日奢华的庭院。
走过那被大火烧得只剩下焦黑木炭的主厅废墟……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昔日里,那人声鼎沸、宾客盈门的繁华景象。
他仿佛,又看到了。
父亲上官鸿,在那演武场之上,指点着门下弟子剑法的、那如山般伟岸的背影。
也仿佛,又听到了。
母亲,在那后花园的亭台楼阁之间,呼唤着自己乳名的、那温柔的声音。
一幕幕,一桩桩。
都如同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地,反复地,切割着他的心脏。
这里,没有坟墓。
甚至,没有一块,完整的尸骨。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当年,那一场冲天的大火,早已将这里的一切,连同他那三百多位家人的尸骸,都尽数,焚烧成了……灰烬。
然后,被这江南的风,吹散,融入了这片,他深爱着的土地。
他没有哭。
也没有,再像在万兽谷那般,失控地怒吼。
他只是,静静地,走着。
静静地,看着。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过,一块,早已被烧得焦黑的断壁。
又弯下腰,从那没过膝盖的荒草之中,捡起了一块,早已锈迹斑斑的、断裂的剑尖。
那是……名剑山庄弟子,最普通的佩剑。
他紧紧地,攥着那块冰冷的铁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
最终,他的脚步,在整个庄园,地势最高的、那座早已化为一片平地的演武台的中央,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中的缰绳。
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了这片,埋葬了他所有亲人,和他所有幸福的……焦土之上。
“爹……”
“娘……”
“……孩儿,不孝。”
“……孩儿,回来了。”
他那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沙哑,与破碎。
他没有墓碑,可以去擦拭。
也没有坟头,可以去祭拜。
他只能,伸出颤抖的双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脚下这片,冰冷的、坚硬的、混合着烧焦的木炭的……土地。
仿佛,他不是在触碰冰冷的土地。
而是在抚摸,亲人那早已逝去的……温度。
“爹,娘……你们看……”
“孩儿,已经长大了。”
“孩儿的武功,也已经,练得很高了。”
“那些,害死你们的仇人……”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带上了一丝,如同泣血般的哽咽。
“……就快了。”
“……就快,能为你们,报仇了……”
再坚强的汉子,也有脆弱的一刻。
再冰冷的内心,也有柔软的所在。
看着跪在这片废墟之上,那双肩,因为极度的悲痛,而剧烈颤抖着的、如同一个迷路孩子般的上官逸。
萧远,再也忍不住,虎目之中,热泪滚滚。
阿青,更是早已,泣不成声,用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就连一向古灵精怪、玩世不恭的苏樱,此刻,也悄悄地,别过了头去,眼角,泛起了一抹,晶莹的泪光。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上官逸,才缓缓地,从那无边的悲痛之中,走了出来。
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从行囊之中,取出了早已备好的香烛,和一壶,最烈的“烧刀子”。
他就地,用碎石,垒起了一个简易的石台。
他亲手,为自己的家人,点上了三炷清香,让那袅袅的青烟,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上,缓缓升起。
又亲手,将那壶最烈的酒,一滴不剩地,尽数,洒在了脚下这片,漆黑的土地之上。
“爹,娘。”
他喃喃地说道:
“孩儿知道,你们,定然不希望,我这一生,都活在仇恨之中。”
“但……”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的坚定,与决绝!
“……有些债,必须用血,来偿还!”
“……有些仇,必须由我,亲手来报!”
他说着,缓缓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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