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子澄没有回头
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指节因为用力，微微泛白
杯中的冰块碰撞声似乎也停滞了刹那
萧修筠自顾自地走到吧台，给自己也倒了杯酒
晃悠着走到霍子澄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嘴里啧啧有声
“张祈月···啧啧，这名字听着就带劲”
“张氏集团那位大名鼎鼎的‘救火队长’，张家四小姐”
“二十六岁，常青藤双料硕士，精通四国语言”
“格斗术据说能撂倒三个壮汉”
“履历真可谓是金光闪闪啊”
“南美矿场纠纷、中东油井危机、欧洲反垄断调查···”
“哪里的烂摊子要炸了，哪里就有她的身影”
“人送外号——‘张氏铁蔷薇’，漂亮，扎手，还带毒”
他抿了口酒，观察着霍子澄的侧脸
试图捕捉一丝他情绪上的波动
霍子澄依旧沉默
窗外的雨水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流淌
映照着城市的灯火，却照不进眼底深处
他像是凝固的雕塑一般站在那里
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这是个活人
萧修筠碰了个软钉子，但他并不在意
只继续着他的情报播报
“今天上午刚落地，据说下飞机直奔亚太总部，开了个‘鸿门宴’”
“啧啧，那场面，据线报说”
“张氏财务总监王明海被解除了职务”
“现在正被张氏审计部和法务部调查”
“十年八年的牢狱生活怕是跑不了了”
“市场部副总李曼，暂停了一切职务，正在接受张氏的内部调查”
“这位张四小姐，作风相当···雷霆啊”
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和一丝好奇的探究
“说完了？”
霍子澄终于开口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威士忌浸润过的微哑
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比窗外的冷雨更寒
“咳”
萧修筠清了清嗓子，正色了几分
“说正事”
“张氏这次换帅，空降这么一位重量级的‘救火队长’”
“明显是要对亚太区动大手术”
“我们和他们在高端精密仪器，和部分电子元器件上有重叠业务”
“尤其我们擎天科技园的几个核心供应商，张氏也在接触”
“这位张副总一来就搞这么大动静”
“接下来亚太区的商战格局，怕是要变天了”
“我们是不是···”
“出去”
霍子澄打断他
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萧修筠闻言一愣，旋即对上霍子澄缓缓转过来的视线
那眼神深幽冰冷，像结了冰的寒潭
没有任何波澜，却让萧修筠心里莫名一凛
他太了解霍子澄了
这种眼神，意味着他触碰到了某个绝对不能碰的禁区
“好嘞，霍总您早点休息”
萧修筠立刻收起所有玩笑表情
放下酒杯，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
走到门口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霍子澄
只见他依旧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
那挺直的背影在空旷奢华的办公室里
在窗外无边雨幕的映衬下
竟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像一头离群索居、独自舔舐伤口的猛兽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
死寂重新笼罩在办公室内
霍子澄抬起手，将杯中冰冷的液体一饮而尽
辛辣的灼烧感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
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底那片盘踞了十年的、冰冷刺骨的寒意
和那被强行压抑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惊涛骇浪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萧修筠丢在办公桌上的那份文件
封面上的名字清晰刺眼——张祈月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
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拿起那份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资料
指尖拂过那个名字，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轻微的颤抖
资料的第一页，附着一张清晰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女子，眉眼精致如画
乌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直视着镜头
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和锐利
与记忆深处那张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眼神明亮如星辰
会软软地叫他“子澄哥哥”的脸庞···判若两人
时间，像一把最残忍的刻刀
霍子澄的指腹用力地摩挲过照片上那冰冷的眉眼
十年了
整整十年
那个他曾经刻在骨血里、融入生命中的名字
那个他以为早已被恨意彻底埋葬
却又在每个午夜梦回疯狂撕扯他心脏的名字——俏俏
竟然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甚至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的方式
重新闯入了他的世界
张祈月
他死死地盯着照片
深沉的眼底，冰封的湖面之下
是汹涌翻腾、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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