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苑那扇简陋的木门,在黎明前最深的寂静中,被人缓缓推开。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府中显得格外清晰,像一声悠长的叹息,又像一道序幕的开启。
宁书冉身着一袭素净的月白衣裙,纤尘不染,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青松,在料峭晨风中愈发显得清绝孤傲。
月嬷嬷与梅青一左一右的护在她的身侧,三人脚步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缓步而出。
晨风吹拂着宁书冉的衣袂,猎猎作响,卷起几缕散落的发丝,却吹不散她周身那股近乎凝固的冰冷肃杀之气。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宛如一尊用千年寒冰雕琢而成的神像,唯有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眼眸,此刻锐利如冰火淬炼过的寒刃,仿佛能穿透这浓稠如墨的夜幕,直直刺向那座即将倾覆的罪恶深渊。
她没有走向正院,那里的喧嚣与混乱早已成了定局,不值得再费半分心神。对于府内各处悄然投来的惊惶目光,她视若无睹,径直朝着宁国公府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走去。
那扇门,曾象征着无上的权势与尊荣,此刻在她眼中,不过是一道禁锢罪恶的枷锁。
大门外,负责围困府邸的士兵们早已被府内连日来的哭嚎、尖叫与混乱搅得心神不宁。
此刻见到这位身份特殊、又被上头贵人特意关照过的宁二小姐在此刻现身,更是瞬间绷紧了神经,握着刀枪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他们屏息凝神,警惕地注视着那道素白身影的步步逼近。
晨光未现,夜色未褪,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与紧张,仿佛只需一点火星,便能引爆这满院的风雨。
宁书冉在距府门三步之遥处站定,对士兵们投来的惊愕目光视若无睹。
她缓缓抬起一只素白如玉的手,五指并拢,毫不犹豫地、重重拍向那对锃亮的黄铜门环!
“哐!哐!哐 ——!”
叩击声清脆而极具穿透力,如同三记惊雷在耳畔炸响,瞬间撕裂了黎明前粘稠的死寂。
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层层荡开,带着振聋发聩的力道,震得门内门外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猛地一缩,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守门的军官认得这位前几日才回府、背景神秘莫测的二小姐,此刻见她清晨叩门,心头警铃骤然响起,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朝身旁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两名士兵合力将沉重的朱漆大门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木门转动时发出沉闷的“嘎吱”声,与方才的叩门声形成诡异的呼应。
“二小姐?”
军官探出头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疑,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谨慎,“您这是……有何吩咐?”
宁书冉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外列队士兵那一张张或紧张、或茫然的面孔,最终定格在那军官脸上,眸底无波无澜,却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
她的声音清朗而沉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抵人心最深处。
那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投入死水,在薄雾弥漫的晨光中清晰回荡,字字句句都钻进每个士兵的耳中:
“各位军爷!”
“宁国公府内,藏有滔天巨案!事关国体,罪不容诛!”
“其一,涉及我生母、越国和亲公主邀月殿下 —— 她并非正常病故,实乃遭人毒害身亡!此乃惊天秘辛!”
“其二,当朝一品国公宁远山与其继室柳蓉儿,多年来侵吞、挪用和亲公主邀月殿下的巨额嫁妆,中饱私囊!其行卑劣,罔顾国法!”
“其三,宁远山勾结敌国乾国,利用职权之便长期走私军粮资敌,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此刻正藏匿于府中佛堂之内!”
“其四,宁远山私藏乾国秘药‘枯心散’—— 此乃致命剧毒,意图谋害他与邀月公主之嫡女,也就是本人宁书冉!此物此刻正被柳蓉儿握于手中,可为铁证!”
“其五,昨夜柳蓉儿惊恐之下,已亲口指控:宁远山正是当年毒害邀月公主的主谋!此乃弑妻重罪,天地不容!”
她的话语条理分明,字字如千钧重锤,将宁远山与柳蓉儿的罪行赤裸裸地砸在众人面前。
每一桩都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十恶不赦之罪,更是直指侵吞和亲公主嫁妆、通敌叛国、弑妻、谋害嫡女,这数重足以动摇国本的逆天大罪!
“本姑娘,乃邀月公主遗孤宁书冉!”
她猛地挺直脊背,声音里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恳请各位军爷,即刻代为报官!封锁府邸,保护现场!看守所有嫌犯!并速速禀报陛下、大理寺、刑部,以及…… 皇城司!请天子圣裁,以正国法纲纪,以慰亡母在天之灵,以告天下苍生!”
门外的士兵们听得目瞪口呆,浑身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们奉命围困时,原以为不过是看管一个暂时失势的国公府,何曾想过这朱漆大门后,竟藏着如此令人发指的惊天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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