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董砚微微颔首，没有说话。他伸出手指，隔空点在姬玄眉心那疤痕般的印记之上。
一缕温润精纯、蕴含着生之气息的七彩霞光，顺着董砚的指尖，缓缓注入姬玄体内。
这并非疗伤圣药，而是董砚以自身圣道本源，暂时稳住姬玄那即将彻底溃散的生机与神魂，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烛火上，覆上了一层坚韧的琉璃罩。
随着霞光注入，姬玄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却清明了许多。
姬玄感受着体内那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阻止了生机的流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激。
“不…必…费…心…了…”姬玄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朕…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你…非…傀…儡…”董砚收回手指，声音温润，“心…有…悔…意…魂…存…清…明…足…矣…”
姬玄闻言，身体微微一震，浑浊的眼中竟有泪光闪烁。
被枷锁控制、身不由己犯下滔天罪孽的这些年，无尽的痛苦与悔恨日夜啃噬着姬玄的灵魂。
董砚这一句“非傀儡”、“存清明”，如同甘霖，浇灭了姬玄心中最后一丝自毁的火焰。
“董…圣…”姬玄挣扎着想坐起身，旁边的老太监连忙搀扶。他喘息着，目光越过董砚，望向殿外那劫后余生的神都，望向更遥远的、属于大胤的万里河山，眼中充满了深深的眷恋与痛惜。
“朕…时日…无多…”姬玄艰难地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力气。
“然…大胤…不可…一日…无主…朝堂…百废…待兴…归墟…余孽…尚存…”
姬玄猛地抓住董砚的衣袖，枯瘦的手指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眼中充满了恳求与托付的决绝：“朕…求…董圣…一事！”
董砚看着姬玄眼中那抹最后的、属于帝王的清明与责任，沉默片刻，缓缓道：“说。”
“请…董圣…暂…摄…监…国…之…位！”姬玄一字一顿，声音虽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恳切。
“整…肃…朝…纲…清…洗…冯…逆…余…党…稳…定…人…心…对…抗…归…墟！”
此言一出，殿内所有人，包括那几个老太监，无不骇然失色！
监国之位！这几乎等同于将整个大胤王朝的权柄，托付给眼前这位刚刚拯救了神都的董圣！
“陛…陛下！此事万万不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噗通跪地，老泪纵横。
“祖宗法度，异姓不得…”
“住口！”姬玄猛地一声低喝，打断了老太监的话，却牵动了伤势，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暗红的血丝。
姬玄死死盯着董砚，喘息道：“法…度…乃…人…定…非…死…物…值…此…危…难…存…亡…之…秋…唯…有…董…圣…之…德…之…能…可…挽…天…倾！”
姬玄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朕…知…董圣…志…不…在…庙堂…然…此…非…为…权…柄…实…乃…为…此…界…苍…生…计！
待…时局…稳定…新…君…可…立…董圣…自…可…飘…然…离…去…朕…以…姬…氏…列…祖…列…宗…之…名…起…誓…绝…无…半…分…掣…肘！”
说完，姬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倒在玉榻上，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董砚，充满了最后的、沉重的期盼。
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向董砚。
董砚看着姬玄眼中那抹近乎燃烧的恳求，看着他那油尽灯枯却强撑着一口气的模样，又望向殿外那在阳光下依旧残留着伤痕、却透出生机的神都。
董砚知道，姬玄所言非虚。
冯延年虽死，但其党羽遍布朝野，与归墟勾结的余孽尚未肃清。
朝堂混乱，人心惶惶，各州郡在归墟侵蚀下损失惨重，急需强有力的中枢统筹应对。
姬氏皇族之中，确实没有能当此大任者。此刻若无人站出来力挽狂澜，刚刚摆脱枷锁的大胤，很可能陷入更大的内乱与浩劫。
董砚建立圣院，传播真儒之道，所求者，是此界人道昌盛，众生安宁。若坐视此界陷入混乱，让苍生再受涂炭，那圣道何存？
沉默，如同实质，弥漫在皇极殿内。
许久。
董砚缓缓开口，声音温润，却带着一种定鼎乾坤的力量：
“可。”
仅仅一个字，却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心头！
姬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彩，如同回光返照，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姬玄颤抖着，用尽最后力气，从怀中摸索出一枚巴掌大小、雕刻着九龙盘绕、流淌着古老皇道气息的玉玺！正是象征大胤王朝最高权柄的——【山河帝玺】！
“此…玺…暂…交…董…圣…”姬玄将帝玺递向董砚，手抖得厉害，“凡…朕…之…所…能…调…动…之…力…皆…听…董圣…号…令！”
董砚没有推辞，伸手接过那枚温润却又重若万钧的玉玺。入手刹那，一股浩瀚的王朝气运与万民心念，如同江河般涌入他的感知，同时也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责任。
“陛…陛下！”老太监们悲呼。
姬玄看着玉玺落入董砚手中，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姬玄最后望了一眼董砚，又望了一眼殿外的万里河山，嘴唇翕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
“愿…此…界…清…明…天…地…朗…朗…”
话音未落，姬玄眼中的最后一丝神采彻底熄灭，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
大胤王朝第一百二十七代圣皇，姬玄，驾崩。
皇极殿内，悲声大作。
董砚手握山河帝玺，立于玉榻之前，看着这位一生充满悲剧、最终以生命为代价挣脱枷锁、托付江山的帝王，眼中波澜微动。
“传…令…”
董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悲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陛…下…驾…崩…”
“国…丧…期…间…神…都…戒…严…”
“召…集…三…品…以…上…文…武…百…官…于…承…天…殿…候…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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