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的帝都，暖意已浸透宫墙的每一寸肌理。紫宸殿外的白玉栏杆被晨阳镀上一层鎏金，阶前的梧桐新叶舒展着嫩碧，叶脉间凝着的露珠折射出细碎的光，随风滚落时溅起微不可察的湿痕。殿内熏炉燃着龙涎香，袅袅青烟缠绕着梁柱上的蟠龙浮雕，将整座大殿衬得肃穆而静谧。
萧承佑身着明黄太子常服，正立于御案之侧，与萧玦商议北境边防的增补事宜。他腰间的暖玉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温润的莹光与衣料上绣着的十二章纹相映成趣，眉宇间是褪去少年青涩后的沉稳，却仍保留着几分意气风发。沈清辞则坐在偏殿的紫檀木椅上，手中捧着一盏雨前龙井，茶烟氤氲中，她的目光落在儿子挺拔的背影上，眼底满是柔和的笑意。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却恭敬的通传声：“启禀陛下、太子殿下，三位阁老、礼部尚书、镇国公等七位老臣，在殿外求见，言有要事启奏。”
萧玦手中的朱笔一顿，墨汁在奏折上晕开一个细小的圆点。他抬眸看向殿门，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七位老臣一同求见？宣他们进来。”
沈清辞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的缠枝莲纹，心中掠过一丝异样。这七位老臣皆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平日里除非有关乎国本的大事，否则极少一同入宫，更不必说如此郑重其事地求见。
殿门缓缓打开，七位老臣身着绯色或紫色官袍，鱼贯而入。为首的是内阁首辅张阁老，他已年近七旬，须发皆白，却依旧腰杆挺直，只是步履间难掩老态。紧随其后的是次辅李阁老、户部尚书王大人、礼部尚书刘大人，以及镇国公沈毅等几位元老。他们走到殿中，齐齐躬身行礼，声音苍老却整齐：“臣等参见陛下，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皇后娘娘。”
“诸位爱卿平身，请坐。”萧玦抬手示意，目光扫过众人，只见他们神色凝重，眉宇间似有难言之隐，心中的疑虑更甚，“诸位爱卿今日一同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七位老臣谢座后，张阁老率先站起身来。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奏折，双手捧着，缓缓走上前：“陛下，臣等今日前来，是为辞官之事，恳请陛下恩准。”
“辞官？”萧玦猛地站起身，朱笔“当啷”一声掉落在御案上，墨汁溅湿了奏折的边角，“张首辅，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你等皆是国之柱石，大齐正是用人之际，为何突然要辞官？”
沈清辞也惊得站起身，凤袍的裙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她看向身旁的沈毅，外祖父的神色同样肃穆，眼中却藏着一丝决绝，这让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张阁老跪在地上，将奏折高举过头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异常坚定：“陛下，臣已年近七旬，垂垂老矣，精力早已不济。近年来，朝中人才辈出，太子殿下更是英武睿智，已能独当一面。臣等恳请陛下允许臣等致仕归乡，让贤于后辈，也能安享晚年。”
紧随其后，李阁老、王大人等六位老臣也纷纷跪地，齐声说道：“臣等愿与张首辅一同致仕，恳请陛下恩准！”
七道苍老的身影跪在大殿中央，形成一道肃穆而沉重的风景线。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龙涎香的烟气似乎也停滞了，只剩下老臣们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萧玦快步走下丹陛，亲手去扶张阁老：“张首辅，快快请起。你辅佐先帝，又助朕平定内乱、稳固江山，劳苦功高。如今你虽年事已高，但朕还需你坐镇朝堂，为朕分忧，为太子保驾护航。致仕之事，休要再提！”
张阁老却不肯起身，他微微仰头，眼中闪烁着泪光：“陛下，臣心意已决。臣还记得，先帝在位时，曾对臣说过，为官者，当知进退。如今太子殿下声望日隆，才能卓绝，朝中上下人心所向，臣等留在朝中，反而会阻碍后辈的发展。臣等恳请陛下成全！”
“阻碍后辈发展？”萧玦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急切，“张首辅，你等是朝中的定海神针，有你们在，朕与太子才能更安心。太子虽有才干，但终究年轻，还需你们这些老臣多多指点。朕不许你们辞官！”
他又转向沈毅，语气缓和了些许：“岳父，你是镇国公，更是承佑的外祖父。你在军中威望极高，北境刚刚平定，边防还需你多多关注，你怎能此时辞官？”
沈毅跪在地上，叩首道：“陛下，老臣深知自己肩负重任。但老臣年近六旬，身体已大不如前，近年来更是时常头晕目眩，恐难再为陛下分忧。太子殿下在北境一战中，已展现出卓越的军事才能，军中将士也对他信服有加。老臣相信，太子殿下定能守护好北境，守护好大齐的江山。老臣恳请陛下恩准老臣致仕，让老臣能回到沈府，安度余生。”
萧承佑也走上前，扶起沈毅，声音带着几分恳切：“外祖父，您是儿臣最敬重的人。儿臣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您的教导与栽培。朝中之事，儿臣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向您请教，您怎能就这样弃儿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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