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坡头的最后一夜,我梦见黄河倒流。
浑浊的河水挣脱地心引力,如一条黄龙逆溯而上,穿过黑山峡,掠过青铜古峡,最终消融在巴颜喀拉山脉的雪线里。
晨起时,帐篷外已覆上一层薄霜——是腾格里沙漠罕见的九月霜。老治沙人说,这是黄河在催我上路了。
向西的四个理由
从中卫到西宁,我选择最慢的方式:
徒步+分段搭车,沿黄河上游河谷逆流而行。
这700公里的路程,将是地理与人文的渐变带:
1. 水的嬗变
黄河将从中卫的“泥汤”,逐渐变成兰州段的“半清半浊”,最终成为贵德段的“天下黄河贵德清”。我将亲眼见证一条大河如何自我涤净。
2. 文明的阶梯
从宁夏灌区到河湟谷地,农耕的边界渐渐模糊,牧场的草香开始混入风中。汉地屋檐的灰瓦,将慢慢变成清真寺的穹顶与藏式白塔的金顶。
3. 海拔的刻度
从中卫的1200米到西宁的2300米,我的呼吸将记录每一次抬升。肺活量必须重新学习与氧气相处的方式——这是青藏高原给出的预习课。
4. 味觉的迁徙
枸杞的甘甜还未散尽,手抓羊肉的粗犷已等在途中,而后是牦牛酸奶的野性、青稞酒的凛冽。一条河哺育出万千风味。
行囊里的特殊装备
1. 空玻璃瓶
将在沿途不同河段采集水样,观察沉淀后的色泽渐变。到西宁后,它们会排列成一道微型的“黄河水质色谱”。
2. 海拔记录本
每20公里记录一次海拔、植被与民居形制的变化。这将是进入青藏高原的“体温表”。
3. 唐代边塞诗集
王昌龄、高适、王之涣——他们吟诵的“黄河远上白云间”,将是我途中的导航诗。
4. 枸杞与黑枸杞的样本
让中卫的“红宝”与即将遇见的青海黑枸杞对话,完成一次植物学意义上的交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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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穿越的三重门
1. 黑山峡之门(甘肃白银段)
黄河最险峻的峡谷之一,传说大禹治水时劈开的最后一道关隘。我将徒步穿越其中10公里,触摸那些被水流切割了百万年的岩层。
2. 兰州金城关
在黄河第一铁桥——中山桥上,看羊皮筏子与快艇并行的时空交错。吃一碗“马子禄”的头锅牛肉面,辣油要映出白塔山的倒影。
3. 河湟谷地之门(青海民和段)
这里是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的缝合线。梯田与牧场开始交错,头戴盖头的撒拉族女子与身着藏袍的牧民可能在同一个集市相遇。
给西宁的预告信
西宁,未曾谋面的高原古城:
我的靴底还沾着腾格里的沙,衣领间尚有黄河水汽的咸腥。但我已在梦中见过你——
见过你塔尔寺的菩提树下,十万片树叶同时翻动经筒;
见过你东关大街的晨礼时分,万人同跪如白色波浪;
见过你南山上的凤凰台,正俯视着湟水汇入黄河的古老拥抱。
请为我留一碗不加糖的牦牛酸奶,让它的酸涩洗净我一路风尘。
请让青藏铁路的汽笛晚一夜再响,容我先用脚步丈量你2300米的心跳。
1. 每日饮水量需增加30%,高原已在远方练习脱水术。
2. 睡前将徒步袜挂在窗边,让不同流域的风在此夜谈。
3. 遇到转经的老人,请顺时针行走——即使你只是路过。
4. 收集每个乡镇的方言对“黄河”的称呼:河、黄河、玛曲……
明天日出时,我将背对沙坡头,面向拉脊山。
当中卫的沙粒还在指缝间微微发烫时,我已站在了湟水岸边。
这条黄河上游最大的支流,正裹挟着祁连山的雪水与高原的红土,向西宁城奔涌而来。水色是奇异的乳黄——像打散了的蛋黄在青稞酒里缓缓晕开。
“你看,湟水和黄河在这儿碰头。”
说话的是马老汉,我在民和县遇见的撒拉族摆渡人。他指着两水交汇处那道清晰的界限:
“浑的是湟水,更浑的是黄河。但流过兰州后,黄河反而会比湟水清些——怪不怪?就像两个打架的汉子,打着打着,反而把脾气打顺了。”
我蹲下身,将从中卫带来的玻璃瓶浸入湟水。瓶中原有的黄河泥沙开始旋转,与新的水流对话。马老汉笑道:
“你这是让它们认亲戚哩。往上走,水会越来越清——清到你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能照得明明白白。”
进城的三种方式
通往西宁的最后五十公里,我试验了三种进入高原古城的方式:
方式一:徒步老国道
沿着G109旧线,柏油路面被重卡碾出龟裂的纹路。路旁白杨的叶子开始泛黄——这里的秋天比中卫早半个月。每走五公里,海拔表跳动50米,呼吸需要重新调整节奏。偶尔有磕长头的朝圣者超越我,牛皮围裙摩擦地面的“沙沙”声,是这条路上最古老的节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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