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如墨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光线与声音。玄苍背着苏小碗,在舰体残骸深处未知的通道中踉跄前行。每一步都踏在破碎扭曲的金属与凝固的血痂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身后,那令人心悸的战魂咆哮与煞气波动如同附骨之蛆,虽被暂时阻隔,却始终萦绕不散,仿佛随时会冲破阻碍,将他们彻底淹没。
玄苍的视线已经模糊,重创的身体如同一个破败的皮囊,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强行支撑。心脉处,蚀魂魔气因方才的爆发与连番冲击,封印已近崩溃,如同沸腾的毒液,疯狂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与神魂识海,带来撕裂魂魄般的剧痛。寂灭剑成了他唯一的拐杖,剑身黯淡,裂纹蔓延,每一次点地支撑,都发出细微的哀鸣。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背上的重量,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苏小碗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冰冷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让玄苍的心一次次揪紧。他能感觉到她体内那股因强行引爆星核而造成的、近乎毁灭性的创伤,经脉寸断,丹田枯竭,星魂之体的本源都出现了裂痕。若非星陨戒最后关头护住了一丝心脉生机,恐怕早已……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咬紧牙关,将所剩无几的剑元源源不断地渡入她体内,维系着那缕微弱的火苗。
“不能倒……绝不能倒在这里……”玄苍在心中嘶吼,凭借着对危险的本能感知和对方向的模糊记忆,在错综复杂的残骸迷宫中艰难穿行。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时辰,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黑暗中失去了意义。
终于,在前方无尽的黑暗尽头,出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煞气阴寒的……冰冷光华。
那光华清冷而纯净,如同月辉,透过残骸的缝隙洒落进来,驱散了部分令人窒息的黑暗。同时,一股凛冽却带着奇异生机的寒意,顺着通道涌来,让玄苍精神微微一振。
“出口……快到了……”他强提一口气,加快脚步,向着那光华的源头蹒跚而去。
穿过最后一段崩塌倾斜的舱体,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已穿过了整个葬星谷的核心区域,来到了山谷的另一端边缘!眼前不再是死寂的金属坟场与滔天煞气,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瑰丽而危险的奇景!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巨大冰晶构成的森林!每一棵“树木”,都是由高达数十丈、通体晶莹剔透、折射着天光的巨大六棱冰柱构成!冰柱之间,缠绕着散发着莹莹蓝光的冰晶藤蔓,地面铺满了细碎的、如同钻石尘屑般的冰晶颗粒。空气中弥漫着极致的寒意,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冰霜,但诡异的是,这寒意并非葬星谷那种侵蚀生机的死寂之寒,反而带着一种……纯净、凛冽、甚至隐隐蕴含着某种奇特生命波动的气息!更远处,隐约可见巍峨的、完全由冰川构筑的山脉轮廓,如同沉睡的冰晶巨龙。
这里,是北境传说中的绝地之一——冰晶林海!
“冰晶林海……据说乃上古冰凤陨落之地,其本源精气化为此片奇异林地,至阴至寒,却暗藏一线生机……”玄苍脑中闪过古籍记载,心中稍定。此地环境虽恶劣,但至少暂时摆脱了葬星谷那无穷无尽的战魂追杀。而且,这股奇异的寒意,似乎对他体内躁动的魔气,有着一定的压制效果。
他不敢停留,背着苏小碗,迅速潜入最近的一处冰晶“树林”之中,寻了一处由几根巨大冰柱交错形成的、相对隐蔽的冰洞藏身。
将苏小碗小心翼翼地平放在铺着柔软冰苔的地面上,玄苍立刻检查她的状况。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她脸色灰白,唇无血色,周身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生命之火仿佛随时会熄灭。星核反噬的力量依旧在她体内肆虐,破坏着残存的生机。
玄苍心急如焚,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先取出所有疗伤丹药,碾碎后混合着收集到的、相对干净的冰露,一点点喂入苏小碗口中。随后,他盘膝坐在她身旁,双手抵住她的后背,不顾自身濒临崩溃的伤势,将最后精纯的寂灭剑元,化为最温和的滋养之力,缓缓渡入她千疮百孔的经脉,引导药力,护住她的心脉与识海,同时尝试驱散那些残留的、狂暴的星核余波。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且凶险。玄苍自身的魔气不断反扑,让他数次险些失控,嘴角不断溢血。苏小碗的身体如同一个破碎的琉璃盏,稍有不慎,输入的力量就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必须将灵觉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精巧的绣花针,在布满裂痕的经脉中穿行,一点点缝合、滋养。
时间在寂静与煎熬中流逝。冰洞外,是永恒的风啸与冰晶碰撞的清脆声响。洞内,只有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与玄苍压抑的闷哼。
不知过了多久,当玄苍感觉自己即将油尽灯枯之时,苏小碗的脉搏终于微弱地跳动了一下,气息也稍稍平稳了一丝。那缕微弱的生机,总算被强行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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