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在持续了数日的热烈与沸腾后,终于缓缓平息,让位于学院日常那熟悉而规律的节奏。阳光依旧准时穿过法师塔的尖顶,将金色的光斑洒在青石板铺就的广场上;钟声依旧在固定的时刻敲响,召唤着学员们奔赴不同的课堂;图书馆那巨大的拱形门扉前,依旧是人流不息,只是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些与以往不同的、细微而奇妙的涟漪。
变化,如同春雨润物,悄然发生在枫丹白露学院的每一个角落。
最显而易见的,莫过于每日清晨,在学院各个开阔的草坪、安静的庭院甚至某些偏僻的走廊尽头,多了一些做着奇怪“伸展运动”的身影。这套被私下称为“北境体操”或“温斯顿舒缓术”的动作,曾经是维克多大师报告中抽象的概念和竞赛冠军兄妹身上的神秘光环之一。如今,它正以一种野火燎原般的速度,在低年级乃至部分中高年级学员中悄然流传。
看,在那片靠近黑湖的、还带着晨露清香的草坪上,几个一年级的魔法学徒正笨拙地模仿着他们所能打听到的、支离破碎的动作版本。一个瘦小的男孩努力地想将手臂划出“圆润的弧线”,结果动作僵硬得像是在驱赶蚊虫,差点把自己绊倒,引得同伴低声窃笑。另一个女孩则紧闭双眼,满脸虔诚地试图“感受体内能量的流动”,结果憋得脸颊通红,除了头晕目眩之外一无所获。
“不对不对,我表哥的室友的妹妹说,艾拉·温斯顿做这个的时候,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要被风吹走一样!”一个雀斑男孩煞有介事地纠正着同伴。
“可埃文·温斯顿做起来,感觉像是要把地面踩裂开!到底哪个才是对的?”另一个胖乎乎的男孩苦恼地挠着头。
他们并不知道完整的法门,更不理解其中蕴含的“意”与“气”的流转,只是凭借对冠军的崇拜和那玄而又玄的“据说能提升感知力和控制力”的诱惑,进行着充满个人特色的即兴创作。这场景若是让莉娅看到,恐怕会忍俊不禁,想起自己最初在修真界接触粗浅功法时的模样。然而,这种自发模仿的热情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认可,标志着一种新的、注重身心协调的理念,已经开始冲击学院传统的、更偏向纯粹精神淬炼的冥想法体系。
与此同时,学院里讨论的风向也悄然转变。餐厅里,学员们不再仅仅谈论哪个咒语更难背诵,哪位导师更严厉,或者最新的魁地奇比分。关于“能量本质”、“元素亲和”、“精神力自然流转”的话题开始频繁出现,虽然大多停留在肤浅的层面。
“嘿,你觉得火元素真的像维克多大师引用的那样,有‘性格’吗?它会不会讨厌被强行约束在标准的火球术模型里?”一个戴着厚重眼镜的女生在午餐时突然发问。
“谁知道呢!但艾拉·温斯顿那次塑造的光蝶,感觉那火元素就是活着的,在欢快地跳舞!跟我们搓出来的那个死气沉沉的火球完全不一样!”她的同伴挥舞着叉子,激动地说。
“还有埃文那把剑!我听骑士分院的人说,那剑好像会‘呼吸’,能跟着他的节奏走!这真的是附魔能达到的效果吗?‘妙戈工坊’到底用了什么技术?”
“妙戈工坊”这个名字,以前或许只在北境小范围流传,如今却成了学院里带着神秘色彩和无限向往的符号。它代表着一种与众不同的、似乎更贴近力量本源的制造理念。学员们开始疯狂搜集一切与这个工坊相关的信息,任何一件据说产自那里的物品——哪怕只是一个据说是用了工坊“特殊保养油”的剑鞘,或者一块据说参考了工坊“能量配比”的、味道其实很一般的烤饼干——都能引来一阵羡慕的围观和讨论。这种狂热,让偶尔流传进来的、真正来自温斯顿堡的、莉娅随手制作的、蕴含着微弱平和气息的小饰品,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而处于这股漩涡中心的埃文和艾拉,他们的校园生活也无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
埃文发现,他走在路上时,投来的目光不再是单纯对冠军的敬佩或对龙血后裔的好奇,更多了几分灼热的探究和……嗯,某种让他头皮发麻的崇拜?尤其是在骑士分院,那些低年级的学弟们,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尊行走的传奇雕像。训练课上,总有人试图模仿他持剑的姿势和发力的方式,即使他们手中只是最普通的训练铁剑。更让他尴尬的是,开始有大胆的女学员,红着脸拦在他去图书馆的路上,递上包装精致的、据说能“补充体力”的糖果或是绣着歪歪扭扭家族徽记的手帕。
“呃……谢谢,不用了。”埃文通常只能挠挠他那头因为训练而总是显得有些凌乱的金红色短发,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窘迫,那张继承了父亲亚瑟冷峻线条、却尚存少年稚气的脸涨得通红。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往往只能像躲避炎龙吐息一样,找个借口飞快地溜走,留下身后一片失望或善意的笑声。他宁愿在训练场上被布雷克导师操练到筋疲力尽,也不想面对这些甜蜜的“负担”。这种憨直的反应,反倒让他在一些人眼中显得更加“可爱”和“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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