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欣靠在儿童安全座椅上，怀里抱着那个崭新的芭比娃娃，小脸上没有了在麦当劳时的兴奋。
“妈妈。”
她忽然开口，声音小小的。
“那些阿姨，为什么说你死了？”
许童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了。
她透过后视镜，看着女儿那双清澈又带着困惑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一阵阵地发紧。
她该怎么解释？
解释人性的险恶？解释这个世界的肮脏？
她做不到。
她只想让女儿的世界里，永远只有阳光、糖果和画笔。
“她们认错人了。”
许童开口，声音很柔。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长得很像。”
“哦。”
欣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她低下头，摆弄着怀里的娃娃，小声地给娃娃穿裙子。
许童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更加沉重。
谎言，是她如今保护女儿唯一的武器。
“我们回家喽！”
许童解开安全带，脸上重新挂起温柔的笑。
“外婆肯定做了好多好吃的，在等我们的小馋猫呢。”
“嗯！我想吃外婆做的可乐鸡翅！”
欣欣立刻被美食吸引，脸上又恢复了孩子气的笑容。
她背起小书包，一手抱着娃娃，一手牵着许童，蹦蹦跳跳地跑向电梯。
许童看着女儿雀跃的背影，心中那片因马邦国的话、因董宇的出现、因路人的议论而掀起的波澜，暂时平息了下去。
电梯门打开，是她们熟悉的楼层。
许童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她的手，在碰到门锁的瞬间，停住了。
门，虚掩着。
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瞬间爬满了全身。
“妈妈，怎么不进去呀？”
欣欣仰着小脸，不解地问。
“欣欣。”
许童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蹲下身，直视着女儿的眼睛。
“我们跟妈妈玩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
“我们现在坐电梯下楼，车里等妈妈。”
“妈妈上去拿个东西，很快就下来找你。”
“记住，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上来，也不要乱跑，就在滑滑梯下面等我。”
许童的语气很平静，但那双眼睛里，却写满了不容拒绝的严肃。
欣欣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好。”
许童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将她送进电梯，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缝里。
电梯下行的红色数字，像倒计时的炸弹。
当数字停在“1”时，许童猛地转身。
她脸上的温柔，消失殆尽。
许童缓缓地，用指尖，将门推开。
客厅的景象，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瞳孔里。
一片狼藉。
沙发被推倒，靠垫里的羽毛飞得到处都是，像下了一场肮脏的雪。
茶几翻倒在地，上面那套母亲最喜欢的青瓷茶具，碎成了无数片。
电视柜的抽屉被全部拉开，里面的东西被粗暴地扔了一地。
整个家，像是被一群野兽洗劫过。
许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的目光，疯狂地在狼藉的客厅里搜索着。
“妈？”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
没有人回答。
她一步步往里走，高跟鞋踩在碎裂的瓷片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绕过倒塌的沙发，走向厨房。
然后，她看到了。
在通往厨房的门口，那片铺着米色地砖的区域。
一个人影，蜷缩在那里。
灰色的套装，一丝不苟的盘发，此刻已经散乱。
一滩刺目的红色，从她的身下，缓缓地，蔓延开来。
像一朵开在黄泉路上的，绝望的彼岸花。
轰——
许童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
她只能看到，那红色液体，
“妈……”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她的喉咙里挤出。
她冲了过去，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地砖上，碎瓷片刺破了昂贵的丝袜，扎进皮肉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去碰触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又不敢。
她怕。
她怕那具身体，已经没有了温度。
“妈！”
她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嘶哑，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她小心翼翼地，将母亲的身体翻了过来。
母亲的眼睛紧紧地闭着，脸上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沉睡般的安详。
但她的腹部，那件得体的灰色套装，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鲜血，就是从那里，汩汩地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襟，染红了冰冷的地砖。
许童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摸向母亲的脖颈。
还有脉搏。
微弱，却顽强地跳动着。
还活着！
别死，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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