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冰冷的白炽灯光刺得叶宸眼睛发疼。
他和林薇像两只受惊的兔子，缩在最角落的卡座里，面前放着两杯几乎没动过的、用最后几个硬币买来的热饮。蒸腾的热气，丝毫无法驱散两人周身的寒意和空气中弥漫的无形紧张。
手腕上的抑制器硌在桌面上，冰冷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叶宸现实的严峻。他尽量用袖子遮掩，但那独特的造型和偶尔闪过的微弱蓝光，依旧引得偶尔进来的顾客投来好奇或警惕的一瞥。每一次店门开合的风铃声响，都让两人如同惊弓之鸟，身体瞬间绷紧，目光惊恐地投向门口，直到确认进来的是普通顾客或店员，才敢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那股气。
林薇双手捧着一次性纸杯，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仍在微微颤抖。她时不时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空洞而恐惧。
“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叶宸压低声音，喉咙干涩发紧，“天快亮了。”
天亮意味着更多的人流，更多的目光，也意味着……追踪者可能更容易行动。龙城司，或者那些黑袍人……他们绝不会轻易放弃。
林薇猛地看向他，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哭腔：“那我们去哪儿？回家吗？他们……他们肯定知道我们是谁，知道我们家在哪！”
这正是叶宸最恐惧的问题。家，那个本该是最安全、最温暖的港湾，此刻却可能成为最危险的陷阱。
“你……”叶宸艰难地开口，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挣扎成形，尽管这让他感到无比痛苦和自私，“你必须回去。”
林薇惊愕地看着他。
“听着，林薇，”叶宸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尽管心脏因为这个决定而抽紧，“那些人的主要目标可能是我，或者是我身上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那里依旧灼痛，“你和我在一起，反而更危险。如果你回家，正常上学，表现得就像……就像只是经历了一场意外惊吓，也许……也许反而更安全。他们……尤其是官方的人，应该不会在明面上对普通学生怎么样。”
这是他基于有限认知所能做出的、最乐观的推测。他不敢去深想归一会是否会更不择手段。
“那你呢？”林薇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你怎么办？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目标小，更容易躲藏。”叶宸打断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有信心，“我得先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身体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还有这个……”他晃了晃被抑制器锁住的手腕，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总得想办法弄掉它。”
他不能把她拖入更深的危险之中。接下来的路，注定布满荆棘和未知，他必须独自去面对最初、也是最混乱的阶段。
林薇的眼泪无声地滑落，她明白叶宸话里的道理，但巨大的恐惧和对同伴的依赖让她难以接受分离。“可是……我怕……”
“我会想办法联系你。”叶宸承诺道，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能通过什么方式联系，“用公共电话，或者……总之，一旦我觉得安全了，或者有什么发现，我一定告诉你。但现在，你必须回家。”
他拿出在便利店角落找到的、仅存的一枚硬币，塞进林薇手里。“用这个，去打公共电话，叫你家人来接你。就说……就说晚自习后遇到点意外，受了惊吓，手机也丢了，现在在XX便利店。”他编造了一个尽可能合理的借口。
林薇握着那枚冰冷的硬币，如同握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接到了无比沉重的负担。她看着叶宸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最终，她哽咽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十几分钟后，一辆家用轿车急促地停在便利店门口。一对中年夫妇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看到角落里安然无恙但脸色惨白、眼圈通红的林薇，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是心疼又是后怕地围了上去。
“薇薇！吓死妈妈了！怎么回事啊这是？” “没事了没事了，爸爸接你回家。”
叶宸在他们进来的瞬间，便迅速压低帽檐，起身隐入了货架之间的阴影里，背对着他们。他听着身后林薇父母关切的询问和她压抑的、含糊其辞的回答，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不能露面。无法解释自己的状况，更无法解释手腕上的东西，只会徒增麻烦和怀疑。
很快，林薇在父母的簇拥下离开了便利店。临出门前，她似乎有所感应，回头望了一眼货架的阴影深处。叶宸屏住呼吸，没有回应。
店门关上，风铃声渐歇。
角落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以及桌上两杯早已冷透的饮料。
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沉重瞬间将他吞没。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他自己，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他自己的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沉重的情绪。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
他拉低帽檐，将戴着抑制器的手深深插进口袋，尽可能自然地走出便利店，融入了凌晨时分稀疏的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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