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把电话打来时，李明远正在 “明远楼”后厨试“减盐版扒广肚”。
手机搁在抽油烟机旁，震动声混着锅铲碰撞，他差点错过。
接起，老人只说一句：“投资人来了，明远楼，明天上午9点，别迟到。”
便挂断，像抛下一根线，把一只巨大的风筝牵到他面前。
次日清晨，郑州飘起毛毛雨，二七塔被雨丝裹成朦胧剪影。
9点整，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明远楼门口，车门滑开，走下一个穿深灰西装的男人——约莫35岁，身高185，肩背挺拔，头发利落，腕间是一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机械表。
他自我介绍，声音低沉而笃定：“赵鹏，做城市更新投资，凌老的学生，也是豫菜粉丝。”
李明远握手，掌心触到对方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签字与高尔夫留下的痕迹。
他心底微微一紧：资本来了，像一条水流，可载舟，亦可覆舟。陈静雅站在侧后方，悄悄把投资人名片拍照发进微信群：“赵鹏，鹏城资本创始合伙人，管理资金规模30亿，专注文旅+餐饮IP。”
会议室，投影亮起。
赵鹏没有寒暄，开门见山：“我出3000万，共建豫菜文化交流中心，不占技术股，只拿运营分红，IRR（内部收益率）目标12 %，5年退出。”
他按下遥控器，一张专业规划图跳出来——中心分三层，每层1200平方米，总计3600平方米，像一块巨大的蛋糕，被精准切成三块：
一层，体验餐厅。
开放式厨房占40 %，回字形操作台可同时容纳40名游客体验；舞台区占20 %，用于厨艺秀、文化沙龙；散座+包间占40 %，预计餐位180个，人均消费目标180元，日翻台率2.5，年收入测算约2925万元。
二层，研发教学。
设4间实验室：减盐减油、预包装、山野菜保鲜、发酵风味；配备旋转蒸发仪、真空冻干机、电子鼻、电子舌，设备预算480万；2间教室，每间60座，用于技艺传承与公开课；1间小型直播间，可同时容纳8机位，年直播目标1000场，预计带来线上课程收入600万/年。
三层，文化展馆。
穹顶用3200块陶板拼成“牡丹绽放”，每块刻一道菜名；互动屏+气味博物馆+老厨具展区，预计年接待游客20万人次，门票定价60元，年收入1200万；另设文创商店，面积200平方米，SKU目标300种，年销售目标800万。
数字像瀑布，一泻千里。
赵鹏语速平稳，却句句带刃：“一层养二层，二层反哺三层，三层带动一层，形成闭环。文创是利润奶牛，毛利可达65 %，IP越强，溢价越高。”
他点开下一页，是一组对比图：左边是“传统博物馆”——人稀、展板旧、门票20；右边是“豫菜文化交流中心”——穹顶发光、游客打卡、手机高举。
他补充：“我不做陈列，做流量；不做文化，做文化IP。”
李明远心里“咯噔”一下。
流量、IP、溢价，这些词像外来物种，带着海水味，与他熟悉的锅气、火候、刀工，不在同一个维度。
他抬眼望向赵鹏，对方也正好看过来，目光像探照灯，照得他心里发虚，却又莫名发热。
进入提问环节，王建业率先发难：“运营归你，技术归谁？减盐减油是国家导向，你为了利润，会不会让我加盐？”
声音不高，却带着铁锅与铲碰撞的硬度。
赵鹏没有立即回答，他点开一份协议草案，光标停在“技术独立条款”——甲方（运营方）不得干预乙方（技术方）配方、工艺、教学大纲；技术方拥有“一票否决权”，用于否决任何影响菜品安全与真实性的运营指令。
他转向王建业，微微躬身：“老爷子，您签字，这条就生效。”
会议室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王建业盯着屏幕，沉默10秒，突然笑了，眼角皱纹像扇子展开：“好，这条写进合同，我放心。”
李明远暗暗松一口气，右腕不再绷紧，像锅里的蛋液，终于找到合适的温度。
细节谈判持续6小时，从上午9点到下午3点，午餐是“减盐版品鉴宴”——每道菜附一张数据卡，咸度、鲜味、热量、文化故事，一目了然。
赵鹏边吃边在iPad记录，他把“扒广肚”数据卡塞进胸袋，又拍了一张“炒三不沾”慢动作视频，发到朋友圈：“3000万，就为这把火。”
不到10分钟，点赞破200，留言全是“投资人也看锅火？”他笑：“锅火就是流量，流量就是钱，我不避讳。”
饭后，双方草签意向书。
赵鹏递上名片，背面印着一句话：“让传统发光，让发光值钱。”
李明远把名片翻过来，指尖触到凸起的烫金字，像触到一块烧红的炭，灼热却令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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