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丹宗的望月亭笼罩在暮色中，檐角的铜铃被晚风拂动，却发不出半分声响 —— 墨长老布下的隔音结界将这里与外界彻底隔绝，连亭外松涛的呼啸都被过滤得只剩模糊的嗡鸣。亭内的石桌上摆着两盏冷茶，茶汤表面凝结着薄薄的茶膜，宋无涯捻着花白的胡须，指尖在茶盏边缘划出阴郁的弧线，他面前摊开的宣纸上，“灵气冷凝萃取术” 七个字被朱砂重重圈住，墨迹晕染得如同凝固的血痕，边缘还残留着反复涂抹的褶皱。
“十七票赞成，” 宋无涯的声音比亭外的夜色更冷，每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他将手中的羊脂玉扳指重重磕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脆响，“赵青阳这老东西，竟联合外门那些连丹火都控不稳的黄毛小子动摇根本。” 这位掌管宗门禁地的大长老，此刻眼中没有丝毫平日在讲经堂的慈和，只有被触犯权威的震怒，眼底的青筋随着呼吸微微跳动。三天前的表决结果像一根淬毒的刺，不仅扎在所有守旧派长老的心头，更让他觉得三百年的宗门规矩在一夜之间成了笑话。
墨长老坐在对面，袖口的银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他年轻时参加丹道大会获得的赏赐，此刻却像蛇鳞般透着寒意。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桑皮纸名单，纸张边缘已被摩挲得发毛，上面用狼毫墨笔勾着二十三个名字：“这些是试点炼丹房的核心弟子，其中七人是老夫的远亲，血脉里还流着守旧的血。” 名单边缘用蝇头小楷标注着每个弟子的弱点 —— 李三贪财，曾私藏外门月例购买高阶丹炉；王二好色，屡次偷看女弟子药圃劳作；张青急于晋升，为获关注不惜顶撞师兄…… 这些信息被整理得如同丹药配方般精准，连李三幼时偷摘邻居灵果的旧事都赫然在列。
“不够。” 宋无涯摇头，指尖点向名单末尾的空白处，指甲在纸上戳出浅浅的凹痕，“要让此术彻底废止，需一场‘惊天惨案’，要让所有弟子看到寒凝灵气的‘真面目’。” 他突然凑近墨长老，佝偻的身躯在石桌上投下扭曲的阴影，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下月初三是宗门百年庆典，所有外门弟子都会聚集在演武场接受赐丹，那将是最好的时机。三百名修士同时灵力紊乱，足以让赵青阳哑口无言。”
墨长老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捏着名单的手指几乎要将纸张戳破：“您是说…… 在新丹里直接动手脚？” 他下意识地看向亭外，仿佛担心这大逆不道的话会被风卷走，传到巡逻弟子的耳中。
“非也。” 宋无涯冷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冰碴，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雕花黑瓷瓶，瓶身刻着狰狞的饕餮纹，瓶中晃动着粘稠的暗绿色液体，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腥气，像是腐叶浸泡在毒液里的味道，“这是‘蚀灵散’，用九幽草的根茎混合七毒蛛的毒液炼制七七四十九日而成。遇冷凝灵气则化为剧毒，却不会立刻发作，需在体内潜伏三日才会爆发，足够让所有人相信是新术法的反噬。” 他将瓷瓶推到墨长老面前，瓶底与石桌接触的瞬间，竟冒出一缕青烟，“让你的内应在庆典前混入丹库，将此物用灵蚕丝蘸取，涂抹在新丹的玉盒内侧，无需太多，只需让三成弟子出现灵力紊乱即可 —— 多了反而显得刻意。”
这个计划让墨长老的手指微微颤抖，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花白的发丝。他反对新术法，是觉得那违背了 “火炼为尊” 的祖训，却从未想过伤及无辜，但看着宋无涯眼中不容置疑的寒光 —— 那里面清晰地映出 “不从者死” 的威胁，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喉结滚动时发出干涩的声响。亭外的风突然变大，吹得隔音结界泛起涟漪，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结界边缘的符文闪烁不定，仿佛有无数双隐藏在松树后的眼睛在暗处窥视。
两日后的深夜，外门弟子李三被一块沉甸甸的玉简砸醒。那玉简穿透窗纸，在他枕边的木板上砸出浅坑，他摸黑打开一看，里面竟嵌着十块上品灵石，月光透过石窗照在灵石上，折射出贪婪的光晕，玉简背面用朱砂刻着一行小字：“丹库西北角第三排，换三只玉盒，事后晋升内门。” 李三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他知道这是墨长老的手笔 —— 半月前，正是这位长老在巡查时 “偶然” 发现他挪用公款购买凝神香，却 “仁慈” 地替他遮掩过去，只罚了三个月月例。此刻那十块灵石像十只勾魂的手，拽着他一步步走向深渊。
子时三刻，李三借着巡逻的机会溜进丹库。库房内的聚灵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灯芯上结着长长的灯花，三百只装着新丹的玉盒整齐排列在紫檀木架上，像等待检阅的士兵。空气中弥漫着灵草与丹砂混合的香气，却压不住他身上的汗味。他按指示找到西北角的玉盒，指尖的冷汗几乎要浸湿玉简，替换玉盒时，指腹触到盒内冰凉的丹药，突然想起上周病院那个断腿的师弟，就是靠着这种丹药重新站起来的。当替换掉第三只玉盒时，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库房深处闪过一道黑影，那黑影的灵力波动沉稳厚重，李三只觉后颈一麻，便失去了知觉，倒下时带倒了旁边的药碾，发出沉闷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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