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阁那场血染牡丹的风波,在两条人命的祭奠和老太太雷霆万钧的震慑下,终于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盛府内宅,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表面的涟漪逐渐散去,水面重新恢复了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是更深沉的暗流涌动。
栖霞阁彻底沉寂下来。院门紧闭,连往日的熏香都淡了许多。林噙霜被勒令抄写的《地藏经》堆满了书案,墨迹淋漓,却不见半分虔诚,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怨毒顺着笔尖渗入纸张。她不再轻易见盛纮,即使盛纮偶尔关切探望,她也只做出虚弱静养、虔心悔过的姿态,眼底深处那淬毒的冰寒却一日甚过一日。她像一条被打断脊骨的毒蛇,蜷缩在阴暗的巢穴里,舔舐伤口,积蓄着足以毁灭一切的毒液。盛纮看着爱妾苍白憔悴的脸和那份“温顺”,心中因血腥场面而起的芥蒂渐渐被怜惜取代,却又因老太太的严令而不敢过分亲近,只觉后院之事越发令人心力交瘁。
葳蕤轩依旧是一座死寂的囚笼。王若弗彻底失了主母的权柄和体面,被遗忘在角落。偶尔从院门缝隙里传出的、压抑的啜泣或神经质的低语,如同鬼魅的呜咽,提醒着众人这里囚禁着一个被绝望吞噬的灵魂。
而寿安堂,则成了这压抑氛围中唯一相对安稳的孤岛。老太太的气度愈发沉凝,捻动佛珠的手指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她不再轻易过问府中琐事,只将寿安堂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明兰的日子似乎也回到了风波前的规律。晨起请安,侍奉祖母用膳,上午去学堂听庄先生讲学,下午则回到东厢房,或习字,或读书。
但这表面的平静,只有明兰自己知道,是何等的如履薄冰。栖霞阁后园的血色,春杏临死前空洞的眼神,老太太佛堂里那番惊心动魄的警告,如同烙印,深深烫在她的灵魂深处。恐惧并未消失,只是被一种更强烈的生存意志压入了心底最深处,转化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与动力。
她知道,林噙霜的蛰伏是暂时的。老太太的威慑如同一道无形的墙,但这道墙能支撑多久?一旦老太太有个闪失,或者林噙霜自认时机成熟,那积蓄的毒液必将以更猛烈的方式喷涌而出!下一次的暗算,只会更加隐蔽,更加致命!
依赖?祖母的庇护是盾牌,但不能是唯一的倚仗!明兰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认识到,想要在这杀机四伏的深宅活下去,活得有尊严,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自身力量!
那紫檀木匣里的医书和银针,成了她新的铠甲与武器。
东厢房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
白日里,她依旧是那个在学堂上略显“愚钝”、在祖母面前温顺乖巧的盛明兰。习字时,她会刻意放缓速度,甚至“不小心”写出几个歪斜的字;回答庄先生的问题时,她只做最浅显的理解,将那份被庄先生称赞的“通透见地”小心翼翼地收敛起来。
然而,当夜幕降临,房门紧闭,屏退了小桃,她便如同换了一个人。案头摊开的,不再是《女诫》或浅显的诗集,而是那几本泛黄的医书——《金匮要略》、《脉经》、《千金方》。烛光下,她纤细的手指划过那些晦涩的古文,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她强迫自己沉入那些关于阴阳五行、脏腑经络、药性归经的复杂世界。
“附子辛热有毒……反半夏、瓜蒌、贝母、白蔹、白及……”她低声默念,指尖在书页上划过,脑海中却浮现出林噙霜那张美艳带毒的脸。下毒……这是内宅妇人最惯用的伎俩。懂药性,识毒性,便是握住了第一道护身符!
她拿出那几枚银针,在烛光下细细端详。针身冰凉,触手光滑。她取来一小碟清水,滴入几滴寻常的醋,银针探入,毫无变化。又取来一小撮厨房取来的、明知无毒的盐,银针探入,依旧光亮如初。她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未到来,但这份对工具的熟悉,已让她心中稍安。
除了医术,她向祖母“请教”中馈管家之道的次数也悄然增多。老太太洞悉她的心思,并不点破,只在她整理旧年账册、礼单时,偶尔提点几句。
“看账,不能只看收支总数。要细看流水,看每一笔银钱的来龙去脉。何处有盈余,何处有亏空?为何亏空?是管事贪墨,还是采买虚高?或是人情往来超出了份例?”老太太的声音平静,却字字珠玑。
明兰听得无比专注。她不再仅仅满足于看懂数字,而是开始学着分析数字背后的故事,学着从一串串冰冷的记录中,窥探府中的人情世故、利益纠葛。她发现,盛府在京郊的几处田庄,收成似乎总比账面记载的要少一些;府中采买布匹脂粉的开销,在墨兰生辰前后总会莫名增加;而林栖阁的份例开支,看似寻常,细究其用度,却总有几笔去向不明的“杂项”……
这些发现,让她心惊,也更让她明白,掌控经济命脉,洞悉利益链条,是何等重要!这不仅是管家的学问,更是洞察人心、掌控局势的钥匙!她开始尝试着,在老太太默许的范围内,私下勾画更清晰的盛府收支脉络图,将那些模糊的疑点标注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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