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气氛,因墨兰的“偶遇”而变得微妙起来。她巧笑倩兮地向父亲和庄先生问安,言谈间引经据典,尽显才情,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明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挑衅。
盛纮因前些日子的风波,心情本就郁结,此刻见墨兰举止得体,才情不俗,脸色稍霁,随口问了几句她的诗作。墨兰心中得意,答得愈发流畅,眼角余光瞥见云栽已从假山那边悄悄绕回,混入丫鬟群中,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时机到了!
墨兰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化作一片惊慌失措。她猛地抬起自己的手腕,那里空空如也!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我的镯子!父亲!我的玉镯不见了!就是您去年生辰赐我的那只碧水镯!女儿最心爱之物啊!”
这一声惊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盛纮眉头紧锁,显出不悦:“什么镯子?何时不见的?怎如此不小心!”
“就……就刚才!”墨兰泫然欲泣,眼圈瞬间红了,显得楚楚可怜,“女儿明明一直戴在腕上的!定是方才在花圃赏花时不小心遗落了!那……那是父亲所赐,女儿日日佩戴,片刻不离身的!”她刻意强调“父亲所赐”和“心爱”,果然见盛纮神色微动,眼中闪过一丝被重视的熨帖和物品丢失的恼火。
“快!都帮着四姑娘找找!”盛纮立刻吩咐道。庄学究也微微蹙眉,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
下人们立刻在花圃附近散开,装模作样地低头寻找。墨兰则焦急地四下张望,目光“无意”地扫过那条通往假山的僻静小径,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啊!方才……方才六妹妹好像……好像往那边去了?”她指着那条小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眼神怯怯地望向明兰,带着一种“我不是故意怀疑你”的无辜和犹豫,将祸水精准地引向了目标。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一直沉默的明兰身上。探究的、怀疑的、幸灾乐祸的……如同无形的针,密密匝匝地刺来。
盛纮脸色沉了下来,看向明兰的眼神带上了审视:“明兰?你方才去过那边?”
明兰抬起眼,脸上适时地露出几分茫然和一丝被冤枉的委屈,声音细弱却清晰:“回父亲,女儿一直跟在父亲和庄先生身后,未曾离开过。方才……方才四姐姐在赏花时,女儿确实看到四姐姐的丫鬟云栽姐姐,好像匆匆往假山那边去了……”她说着,目光也“疑惑”地看向墨兰身后脸色煞白的云栽。
这一记反戈一击,轻飘飘,却精准无比!
墨兰脸上的泫然欲泣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云栽更是吓得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无伦次:“没……没有!奴婢没有!六姑娘看错了!”
“看错了?”明兰微微歪头,眼神纯净无辜,带着一丝不解,“可女儿明明看见云栽姐姐从假山那边回来的呀?而且……云栽姐姐回来时,手里好像还紧紧攥着什么……”她的话语点到即止,却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转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云栽。盛纮的脸色已彻底阴沉下来,他何等精明,此刻哪里还看不出其中的蹊跷?墨兰的指认本就突兀,明兰的反驳合情合理,而云栽这做贼心虚的反应,更是欲盖弥彰!
“来人!”盛纮的声音如同寒冰,“去假山石凳那边,仔细搜查!尤其是石凳缝隙,给我一寸寸地搜!”
两个精干的婆子立刻领命而去。墨兰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她死死盯着明兰,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滔天的怨毒!这个贱人!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敢?!
不过片刻功夫,婆子便匆匆返回,手中托着的,赫然是那只碧绿通透、价值不菲的碧水镯!婆子回禀道:“回老爷,镯子找到了,就藏在假山石凳靠背与山石的缝隙深处,藏得极为隐蔽!”
铁证如山!
“云栽!”盛纮的怒吼如同惊雷,震得在场所有人噤若寒蝉,“你这刁奴!好大的狗胆!竟敢私藏主子的贵重物品!说!谁指使你的?!”
云栽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奴婢……奴婢……”她下意识地看向墨兰,眼神充满了哀求。
墨兰心胆俱裂!绝不能认!认了就全完了!她猛地扑上前,一巴掌狠狠扇在云栽脸上,尖声哭骂道:“你这黑了心肝的下作东西!枉我平日待你不薄!竟敢偷我的镯子还栽赃给六妹妹!我……我打死你这背主的贱婢!”她状似疯狂,下手极重,只想堵住云栽的嘴。
“够了!”盛纮一声暴喝,制止了墨兰的歇斯底里。他看向墨兰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失望和冰冷,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那眼神,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墨兰心寒。她从未在父亲眼中看到过如此浓重的失望和……厌恶。尤其想到这镯子是他所赐,却被女儿用来构陷姊妹,更觉心寒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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