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的“关怀”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让惊惶无助的香姨娘渐渐放松了警惕,甚至生出了几分依赖。她开始频繁地出入栖霞阁,向这位“好姐姐”请教府中规矩、老爷喜好,甚至……如何讨得老爷更多欢心。
林噙霜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这“言”里,却藏着致命的陷阱。
“妹妹可知,老爷最重规矩,也最看重‘嫡庶尊卑’四个字。”林噙霜一边优雅地修剪着一盆名贵的兰草,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像咱们这些做姨娘的,最紧要的就是守好自己的本分。老爷的书房、前院议事的地方,那是万万不能随意踏足的,那是正经主子们待的地方。”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太太那边……更是要敬着些。前些日子,太太娘家兄弟那边好像出了点小麻烦,太太心情不大好,妹妹可千万别在这当口去触霉头,更别……替娘家向老爷求什么情分。太太最忌讳这个了。”
香姨娘听得连连点头,将这话牢牢记在心里。她哪里知道,林噙霜这番话,是故意掐断了她在盛纮面前唯一可能获得真正怜惜和倚仗的路径——利用盛纮对她娘家的愧疚(王若弗兄长王若松举荐的)来争取些许庇护。
时机很快被林噙霜“制造”出来。
盛纮因一桩地方赋税账目不清的公务烦心,在书房熬了一夜,第二日下朝回来,脸色阴沉,连葳蕤轩都没去,直接回了前院书房,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这本是常事。偏偏林噙霜“恰好”派了心腹丫鬟给香姨娘送去一碟新得的、据说能安神定惊的莲子羹,还“贴心”地附言:“老爷昨夜操劳,今日瞧着气色不佳,妹妹若得空,将这羹汤送去,也是一片心意。只是……千万莫扰了老爷清净。”
香姨娘捧着那盅温热的莲子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忐忑。她想起林噙霜的“教诲”——要守本分,不能随意去前院书房。可“林姐姐”又说这是“一片心意”,还特意提醒了“莫扰清净”……她挣扎再三,想到林噙霜平日里对自己的“好”,想到自己若能借此在老爷面前露个脸……终究是那点争宠的心思和对“姐姐”信任占了上风。她深吸一口气,端着莲子羹,鼓足勇气走向了盛纮明令禁止打扰的书房。
书房外,小厮墨竹尽职地拦着:“香姨娘,老爷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
“我……我就送碗羹汤,放下就走,绝不敢扰了老爷。”香姨娘怯生生地哀求。
墨竹有些为难。书房内,盛纮正为账目焦头烂额,与心腹幕僚低声争论,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就在这时,香姨娘情急之下,想起林噙霜那句“太太最忌讳替娘家求情”,竟脱口而出:“墨竹小哥,你行行好。我……我不是替谁求情,就是……就是关心老爷身子……”她本意是想撇清,却因慌乱而词不达意,听起来倒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话音未落,书房门“哐当”一声被拉开!盛纮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失望!他熬了一夜焦头烂额,最恨被人打扰,更恨后宅妇人不知轻重,竟敢擅闯书房重地!尤其听到香姨娘那欲盖弥彰的“不是替谁求情”,更是疑窦丛生!莫非……是王若弗让她来探听消息,甚至……是为她那不成器的娘家兄弟说项?!
“谁让你来的?!”盛纮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雷霆之怒,“我的话是耳旁风吗?!滚出去!”
香姨娘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莲子羹“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瓷片四溅,温热的羹汤污了她新做的裙裾。她脸色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老爷……老爷息怒!妾身……妾身只是……”
“只是什么?!”盛纮的怒火被那打碎的羹汤彻底点燃,“不知规矩的东西!滚回你的院子去!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香姨娘被两个粗使婆子几乎是架着拖离了前院。那一路的狼狈和屈辱,如同冰冷的刀子,将她心中刚升起的那点微末希望和温暖彻底绞碎。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栖霞阁里,林噙霜听着心腹绘声绘色的描述,对着菱花镜,慢条斯理地往唇上点着鲜红的胭脂,嘴角的弧度冰冷而得意。
“蠢货。”她轻启朱唇,吐出两个字。
很快,香姨娘“不知规矩,擅闯书房,惹怒老爷”的消息就传遍了内宅。王若弗得知后,气得差点摔了茶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非但没能分掉林氏的宠,反而惹得老爷迁怒,连带着自己也面上无光!她立刻吩咐刘妈妈:“去!告诉那个蠢货!让她给我好好闭门思过!再敢生事,仔细她的皮!”
葳蕤轩的冰冷训斥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香姨娘。她被禁足在自己那个狭小清冷的院子里,整日以泪洗面,形容枯槁。曾经清丽的容颜迅速凋零,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听了“林姐姐”的话,只是想表达关心,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她更想不通,为何“好姐姐”的善意提点,却将她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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