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的天塌地陷,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瞬间冰封了苏家原本就艰难的生活。严寒之中,万物似乎都凋零了,但总有些生命,会在冰层下悄然积蓄力量,以一种超越年龄的坚韧,试图破冰而出。晓光,就是这个家庭里,那株在风雪中被迫一夜长大、并努力伸展枝叶,想要为身边人遮挡些许风寒的小树。
那场探视,玻璃墙内外奔涌的泪水,以及那幅被郑重贴在监狱床头的“舅舅超人”画,像一道清晰的分水岭。从监狱回来的路上,晓光坐在三轮车斗里,抱着膝盖,久久没有说话。她看着大舅蹬车时那比以前更加佝偻、仿佛承载着整个天地重量的背影,看着道路两旁飞速倒退的、萧瑟的冬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心,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破土而生。
她不能再只是一个被动接受保护、需要被安抚的孩子了。二舅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失去自由的代价;大舅在用生命最后的气力硬扛;舅妈辞了活计,心力交瘁地维系着家的运转;连懵懂的三舅,都在用他的方式默默守护。她,苏晓光,也必须做点什么。她要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分担哪怕一丝一毫的重量,成为这个濒临散架的家庭里,一枚小小的、却不可或缺的“粘合剂”。
这种担当,最先也最深刻地体现在她的学习上。以往的学习刻苦,带着一种报答恩情、改变命运的使命感,而现在,这份刻苦里,更多了一种近乎悲壮的自觉。她知道,优异的成绩,是她目前唯一能拿出的、最直接也最能让大舅和舅妈感到慰藉的“礼物”。
课堂上的她,眼神不再是简单地跟随老师,而是变成了一种极致的专注和汲取。她的眼睛像最精准的雷达,捕捉着黑板上每一个符号,耳朵像最灵敏的接收器,过滤掉一切杂音,只留下老师的讲解。她的笔记记得密密麻麻,条理清晰,重点突出,仿佛要将所有的知识都刻进脑子里。下课铃声响起,她不再是立刻收拾书包,而是会迅速整理笔记,将不确定的难点圈出来,要么追着老师询问,要么和赵小娟等几个要好的同学凑在一起讨论,直到完全弄懂为止。她心里憋着一股劲,一股必须考好、必须让那鲜红的分数成为这个灰暗家里唯一亮色的劲头。
家里的油灯,熄得比以前更晚了。那如豆的灯火下,她瘦小的身影坐得笔直。除了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她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计划:语文课文要提前预习,生字词要反复默写;数学练习题要做两遍,确保每一种题型都烂熟于心。困意袭来时,她就用力掐自己的手臂,或者用冷水拍拍脸。窗外是凛冽的寒风和寂静的黑夜,窗内是她笔下沙沙的、永不停歇的书写声。这声音,成了苏家黑夜里,一种微弱却执着的生命律动。
学习之外,她主动将触角伸向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吃完饭就钻进里屋看书,而是会抢着帮李春燕收拾碗筷、擦拭桌子。她个子矮,够不到灶台,就搬来小凳子,踮着脚,学着舅妈的样子,笨拙地刷洗锅碗。李春燕看着心疼,总是拦着她:“光光,不用你,去看书吧。”晓光却固执地摇摇头,声音轻轻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舅妈,我不累,您歇会儿。”
她更加细心地关注着三舅苏卫民的情绪。卫民虽然每天给她画笑脸,但他自己内心的恐惧和不安并未完全消除。晓光会在他糊纸盒时,搬个小凳子坐在他旁边,也不多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偶尔帮他递一下浆糊或者整理一下纸板。她会把他画的笑脸,一张张收集起来,用一根细线小心地穿好,挂在自己床头的墙上,形成了一串独特的“笑脸风铃”。每当卫民看到这串风铃,看到自己画的那么多笑脸聚集在一起,他那双时常带着茫然和怯意的眼睛里,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安心的光。晓光还会在天气好的时候,拉着卫民到院子里晒太阳,指着天空的云朵,或者墙角的蚂蚁,用简单的语言和他交流,试图将他从那个封闭恐惧的世界里,一点点拉出来。
而她对二舅苏卫东的牵挂和鼓励,则化作了最频繁、也最用心的书信。她没有那么多华丽的辞藻,甚至很多字还写得歪歪扭扭,但她有自己的方式。她找来一些干净的、稍微硬挺一点的纸(常常是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空白页),开始给二舅写信。
她的信,很多时候更像是一本图文并茂的“日记”。纸上画满了各种图画:有大舅晚上回来时,坐在凳子上累得直捶腰,但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写着“大舅辛苦了,太阳公公夸你棒!”;有舅妈在灯下缝补衣服,旁边画着一颗红心,写着“舅妈的手是魔法手”;有三舅糊纸盒,旁边画着他每天送给自己的那个标准笑脸,写着“三舅今天笑了十次!”;还有她自己伏案学习的侧影,旁边是张一百分的试卷(有时是想象的),写着“二舅,我又考了一百分!”……
在画的空隙和背面,她会用铅笔,工工整整、一笔一划地写上她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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