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院的梨花瓣落得缠绵,夜风卷着细碎的白,扑在窗纸上沙沙作响。地窖里的烛火已燃了三日,灯花积了厚厚的一层,映得沈清歌眼底泛着淡淡的红。瓦罐里的陈醋泛着温热的酸香,寒水石静卧其中,表层已泛起细密的酥纹,指尖轻触时,细碎的石渣簌簌落在罐底,混着醋液的气泡,发出极轻的“啵啵”声。
“小姐,您都守了三天了,歇会儿吧?”春桃端着刚温好的姜汤进来,见沈清歌仍蹲在瓦罐旁,棉絮在她指间翻飞,忍不住放轻了脚步。
她把姜汤放在案上,目光落在寒水石上——石面已褪去原本的冷白,泛着淡褐的光泽,隐约能看见内里的线条,“醋液要不要再添些?方才我去厨房,张妈说陈年陈醋性子烈,再泡半日,说不定刻痕能更清楚些。”
沈清歌摇摇头,指尖蘸着醋液,小心翼翼地擦拭石面。细棉絮每划过一次,刻痕便清晰一分:起初是蜿蜒的曲线,像被浓雾笼罩的河道,随着擦拭深入,码头的轮廓渐渐浮现——漕运水道如银蛇般盘踞在舆图中央,沿岸的暗舱按“甲乙丙丁”整齐排列,木质的舱门、码头的石阶,甚至连系船的木桩都刻得细致入微。
“你看这里。”沈清歌忽然停手,指着石面右侧,“丙字三号舱的位置,被朱砂圈成了红圈,旁边这粒盐粒符号,和母亲医案夹层里的标记,连边缘的细碎刻痕都一模一样。”她取来医案,翻到夹着红叶的那一页,将寒水石与书页并置,两道盐粒符号在烛火下重叠,“母亲当年在医案里写‘丙三藏盐,需细查’,原来不是随口标注,是早就在寒水石里刻下了证据。”
春桃凑近一看,眼睛瞬间亮了:“真的!连盐粒上的小缺口都一样!”
“母亲心思缜密,定是怕直接写在医案里被王氏发现,才把舆图刻在寒水石中。”沈清歌的指尖抚过刻痕最深处,那里藏着几行极小的字迹,需借着烛火的微光才能辨认,“你再看这个,‘天启二十三年冬,赵德海与北疆交易,私盐五千斤藏于丙三舱,换战马百匹’——这是母亲的笔迹,笔锋里藏着怒意,想必刻下时,心里定是极痛的。”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廊下的枯枝。春桃瞬间绷紧身子,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小姐,会不会是王夫人的人?”
沈清歌却按住她的手,示意她藏进地窖角落的木箱后——那箱子是母亲当年装医书的,外面裹着厚厚的棉布,即便有人进来,也只会以为是普通的旧物箱。她自己则取过案上的医案,假装在灯下抄录药方,笔尖在宣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与窗外的风声融为一体。
门帘被轻轻掀起,李嬷嬷端着个黑漆托盘走进来,盘里放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姜香混着淡淡的苦杏仁味,是王氏惯用的“安神”伎俩。她眼角的余光飞快扫过地窖方向,见棉絮和醋坛都被藏在梨花屏风后,才堆起假笑:“大小姐这几日总待在屋里,夫人怕您风寒加重,特意让老奴熬了姜汤。这姜是今早从城南药铺买的,说是能驱寒,您快趁热喝吧。”
春桃按捺住怒意,上前接过托盘,指尖故意碰了碰碗沿——温热的触感下,碗底竟贴着张极薄的纸条,是用糯米浆粘的,不细摸根本察觉不到。她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攥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感受着纸上的纹路,待李嬷嬷转身时,飞快地塞进袖中,动作流畅得像只是拢了拢袖口。
“对了,”李嬷嬷走到回廊时忽然停下,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故意说给春桃听,“方才老管家还跟我念叨,说当年林夫人在世时,每月十五都会去码头,说是给远在江南的亲戚采买海货,可每次都要登上户部李尚书的‘清晏号’。老管家还说,李尚书手里有本密账,记着不少码头的旧事,连赵侍郎都要让他三分呢。”
话未说完,她便假意咳嗽着离开,裙摆扫过门槛时,故意碰掉了廊下的铜铃,叮当声在夜里格外刺耳,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待李嬷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春桃才攥着纸条冲进地窖,手心的汗已将纸条浸得发皱。她小心翼翼地展开,压低声音道:“小姐,您看!李嬷嬷在碗底贴了纸条,上面写着‘丙三舱有异动,李尚书近日会去码头查账’!”
沈清歌接过纸条,将它凑近烛火。糯米浆遇热融化,字迹边缘泛起淡褐,与母亲医案里“牵机引遇热显色”的特性完全一致——这哪是通风报信,分明是王氏设下的陷阱。
她指尖轻轻捻着纸条,目光落在“李尚书”三个字上,眼底闪过一丝冷光:“王氏倒是直白,明着给线索,实则想把我们引去李尚书那里。李尚书是户部重臣,跟赵德海勾结多年,手里定有不少私盐交易的证据,可也最是心狠手辣,我们若是贸然去找他,怕是会自投罗网。”
“那我们不去?”春桃急了,声音都带着颤,“可若是错过了,下次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李嬷嬷说李尚书有密账,说不定那就是夫人当年没找到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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