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停在沈府角门,沈清歌便解下肩头的玄色披风。萧澈身上的松木香还萦绕在织物纤维里,混着淡淡的雪后寒气,是这深宅里难得的干净气息。她指尖抚过披风领口的银线云纹,那是萧澈匆忙间为她系上时留下的褶皱。
“叠得方方正正,用兰草熏香轻熏片刻,别让别的气味沾染上。”她将披风递给春桃,语气带着郑重。春桃接过时,分明见自家小姐指尖还在微微发颤——那是惊吓后的余悸,也是对这披风主人的隐秘在意。
踏进正厅时,王氏正歪在铺着狐裘软垫的榻上翻账册,翡翠算盘珠在她指间翻飞,打得噼啪响,每一声都透着掌控全局的傲慢。案上的银炉燃着蜜蜡香,甜腻的气息裹着账册的油墨味,压得人胸口发闷。见沈清歌进来,她眼皮都没抬,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句:“去哪里了?这个时辰才回府,是忘了沈府的规矩?”
沈清歌故意放缓脚步,让裙角那道三寸长的破缝正对着王氏,声音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回母亲,女儿去醉仙楼用了些点心,没成想……”话未说完,便故意顿住,垂下的眼帘遮住眸中冷光,只留泛红的眼角在外。
王氏这才抬眼,目光在她撕裂的裙角上转了圈,指尖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怎么了?好端端的裙子怎么破了?莫不是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
沈清歌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鬓边的梨花银簪——簪头藏着的寒水石棱角硌得头皮发麻,时刻提醒着她方才的凶险。“是赵承煜公子,他喝多了……”她垂着眼,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足以让王氏听清每个字。
王氏捏着算盘的手猛地顿了顿,翡翠珠子卡在指缝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假惺惺地蹙眉,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描淡写:“承煜公子年轻气盛,又是赵侍郎的亲侄,许是喝多了胡言乱语,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京中世家子弟,抬头不见低头见,闹僵了,对沈府也没好处。”
“可他不仅胡言,还动手动脚。”沈清歌的声音陡然发颤,眼圈瞬间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底打转,却倔强地没掉下来,“他扯我的裙子,说要带我回赵府‘好好伺候’。若不是靖王殿下恰巧路过,女儿今日怕是要被他拽去酒楼偏厅,再也回不来了。”
“靖王?”王氏猛地坐直了身子,腕间的翡翠镯子重重撞在榻沿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她眼神里满是惊疑,追问的声音都带着颤:“他怎么会去醉仙楼?好端端的,怎会恰巧撞见?”
“殿下说,是处理完大理寺的公务路过,听见楼里吵闹,怕出人命,便进去看看。”沈清歌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眸中的冷光,只露出泛红的眼角,“殿下还说,赵公子在闹市强抢民女,太失世家体面,若是传出去,不仅丢赵家的脸,连朝廷的颜面都要受损。”她特意加重“强抢民女”四个字,果然见王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指节捏得发白,翡翠算盘珠都被攥得发烫。
“后来呢?”王氏问。
“殿下替我解了围,还亲自送我回府。”沈清歌抬眼时,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惶恐,仿佛怕王氏怪罪,“女儿本不想说,可这事闹得满座宾客都看见了,连酒楼掌柜都知道,想瞒也瞒不住。”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殿下还说,他外祖父林尚书是他的授业恩师,见我被欺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母亲不会怪女儿劳烦殿下吧?”
这话像颗定心丸,王氏脸上的阴云瞬间散了些。原来靖王出手只是碍于林尚书的情分,并非与沈清歌有私交。她重新躺回榻上,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慵懒,却悄悄对守在门边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那是她刚提拔上来的陪房,比张嬷嬷更懂察言观色,也更狠辣。
“原来是这样。靖王殿下重情重义,倒是难得。”王氏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口冷茶,“你没事就好,裙子破了让绣娘补补,别声张出去,免得坏了沈府和赵家的名声。毕竟,赵侍郎还掌着漕运,咱们得罪不起。”
“女儿知道了。”沈清歌起身告辞时,眼角的余光飞快掠过李嬷嬷——那婆子正盯着她的裙角,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袖口还沾着点灰白色粉末,与福记货栈的寒水石碎末一模一样。看来王氏提拔李嬷嬷,也让她帮着处理私盐的事。
回到晚晴院,春桃刚关上门就急得团团转,声音压得极低:“小姐,王夫人肯定不信您的话!还有那个李嬷嬷,盯着您的裙子看个不停,说不定在琢磨怎么害您呢!”
“她信不信不重要。”沈清歌走到妆台前,取下鬓边的梨花银簪。寒水石在烛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断口处的刻痕隐约可见,却模糊不清。“重要的是,她知道靖王护着我,短期内不敢再动手。而且,我提到林尚书是靖王恩师,也能让她误以为靖王出手只是碍于旧情,放松对我的警惕。”
正说着,就听见院外传来王氏温柔得发假的声音:“清歌歇着了吗?今日受了惊吓,我让李嬷嬷熬了安神汤,送来给你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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