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的残灯还悬在沈府回廊的檐角,红纸被夜风刮得卷了边,露出里面泛旧的米白衬纸。
沈清歌捏着朱砂笔,正往母亲医案“风寒辨症”那页补注,笔尖刚落在“紫苏汤可缓夜咳”几个字上,院外就传来春桃急促的脚步声,帕子攥得发皱,指尖还沾着点刚磨好的墨,连说话都带着颤:“小姐,王夫人在正厅等着,说有要事商议。”
沈清歌捏着朱砂笔的手猛地顿住,笔尖在宣纸上晕开个小红点。上元节后这三日,王氏反常得过分:既没让翠儿送掺了料的参汤,也没派人借“查卫生”的由头翻晚晴院,连沈清瑶都没带着丫鬟来寻衅,原来不是偃旗息鼓,是在憋更大的招。
她放下笔,走到铜镜前。黄铜镜面磨得发亮,映出张素白的脸,唯有发间那支梨花银簪泛着冷光——簪头梨花纹的暗格里,藏着半片沾着赵府“海”字印记的私盐样本,是昨夜影卫悄悄送来的,颗粒间还残留着西港货栈特有的硝石味。这几日她反复研究母亲医案,只查到“赵德海与私盐有关”,至于其他的还有待好好探究。
“知道了。”沈清歌伸手抚过镜中自己的眉眼,眼底只剩冷定,“把我那件半旧的素色披风找出来,领口磨破的地方用针线缝几针,别让人看出寒酸;再把母亲留下的银针包备好,就说我近日咳疾未愈,怕风,得用银针压着心口才舒坦。”
春桃刚应下转身,廊下就传来翠儿尖细的嗓音,裹着刻意到发假的殷勤:“大小姐,夫人说您要是准备好了,就移步正厅吧!再磨蹭,可就误了时辰了!”
沈清歌推门时,正撞见翠儿站在梨树下。绛红棉袄衬得她脸色格外刁钻,手里提着个描金漆盒,盒角露着块明黄色的锦缎——那是京中老字号“锦绣阁”的云锦,经纬里织着暗纹缠枝莲,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只有三品以上官员家眷才敢僭用。 “大小姐快些吧。”翠儿故意晃了晃漆盒,盒盖缝隙里飘出一缕极淡的甜香,像极了王氏平日熏的蜜蜡香,却又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苦,“这里面是夫人为夏老夫人准备的寿礼,夫人说了,您是沈府嫡女,送寿礼这事,得您亲自去才显诚意。”
“夏老夫人?”沈清歌心头微怔,她只在母亲的嫁妆清单里见过“夏府贺礼”的字样,却从不知道母亲与夏府有旧,更不清楚夏府的底细,“夏府是哪位大人的府邸?母亲怎会突然让我去送寿礼?”
翠儿翻了个白眼,语气带着轻蔑:“大小姐真是足不出户,连夏侍郎家都不知道?夏侍郎可是户部左侍郎,夏老夫人还是当今贵妃的生母呢!夫人能让您去,是给您长脸!”
沈清歌的目光骤然沉了沉。户部左侍郎、贵妃生母——这样的人家,王氏怎会突然让她这个“不受宠的嫡女”去送寿礼?这里面定然有猫腻。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那里缝着母亲留下的验毒帕,用南疆“见毒草”混着蚕丝织成,遇毒会从米白变深黑。
“夏老夫人过寿,父亲不去吗?”沈清歌故意放慢脚步,声音放得又轻又软,还抬手捂了捂嘴,咳了两声,帕子上瞬间印出浅淡的红痕——那是她早先用胭脂调的假血,“女儿性子笨,连给母亲抄经都会落墨,要是到了夏府说错话,丢了沈府的脸面可怎么办?再说我这咳疾总不好,万一在老夫人面前咳个不停,冲撞了贵人,那可怎么赔罪?”
“老爷这段时间要去户部对账,夏侍郎是他的顶头上司,亲自去反倒显得生分,落了‘巴结’的话柄。”王氏的声音从正厅传来,她端坐在主位上,蜜蜡佛珠转得飞快,指腹反复摩挲着最中间那颗描金珠子——那是她心烦时的惯常动作,眼底却藏着算计,“清歌,你也十六了,该学学这些人情世故了。夏老夫人与你外祖母是手帕交,当年你母亲出嫁,老夫人还亲自送了支羊脂玉镯当贺礼,如今她过七十大寿,你去送份礼,既是替父亲尽份同僚情分,也是替你母亲续上这份旧情。” 这话像根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在沈清歌心上。
外祖母与夏老夫人的旧情她从未听过,母亲的嫁妆匣里倒是有只刻着“晚晴”二字的玉镯,她一直以为是外祖母送的,没想到竟来自夏府。若她以“性子笨”“咳疾”为由拒绝,不出半日,“沈府嫡女不懂礼数,连长辈寿辰都敢推脱”的闲话就会传遍京城——王氏这步棋,走得又毒又准,让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这是给老夫人的寿礼。”王氏把描金漆盒往沈清歌面前推了推,盒盖打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差点呛得她咳嗽。里面摆着三样东西:一幅绣着“松鹤延年”的锦屏,一匣码得整齐的梨花糕,还有支赤金点翠步摇。 “锦屏是我让绣娘赶了半个月的,用的是苏杭最好的云锦,上面的鹤羽用了十二两金线,松针是用孔雀羽线绣的,一根线就值半两银子,老夫人素爱清雅,定喜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梨花祭下的复仇请大家收藏:(m.xtyxsw.org)梨花祭下的复仇天悦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