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沉寂的暗涌
阿木逃也似的回到家中,反手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将门外阿娘担忧的目光和邻寨猎人们探寻的视线一并隔绝。屋内瞬间暗了下来,只有几缕从木板缝隙中挤进来的阳光,在空气中投下微弱的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无声地飞舞,像他此刻混乱不堪的思绪。
他背靠着门板,胸膛剧烈起伏,心脏的跳动声如擂鼓般在耳边轰鸣。方才那瞬间的体验太过震撼,绝非幻觉。叶符的振动、脑海中的回响、邻寨猎人描述的“石磨转动”与“巨石叹息”,三者如同三块拼图,在他惊恐的脑海中严丝合缝地嵌在了一起,指向一个他不敢深想,却又无法回避的结论——黑风涧地下的那个“东西”,那个被他称为“守陵人”的古老存在,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再次沉睡。恰恰相反,它似乎……醒了。
或者说,它正在苏醒。
这个念头让阿木不寒而栗。他缓缓抬起颤抖的手,再次触碰胸前那枚暗绿色的叶符。此刻,它已经恢复了那种恒定的、沁人心脾的冰凉,仿佛刚才那剧烈的振动从未发生过。但阿木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这枚小小的叶片,不再仅仅是一件护身的信物,它更像一根无形的线,一头系着他,另一头,则深深地扎进了黑风涧那片充满未知与危险的黑暗地底。
他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一道缝隙,向外望去。邻寨的猎人们已经结束了交易,正准备离开。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猎人还在和寨里的汉子们说着什么,神色依旧凝重。阿木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能猜到,话题依旧围绕着黑风涧的怪声。寨民们脸上混杂着困惑、敬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那是一种对未知力量的本能畏惧。
阿木的心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住了一般,缓缓地沉了下去。他深知,这种恐惧就像瘟疫一样,一旦在寨子里传播开来,后果将会是灾难性的。人们会对黑风涧避而远之,将其视为一个充满恐怖和禁忌的地方,甚至可能会将这一切的不幸都归咎于他——这个从黑风涧里活着走出来,身上还带着神秘符印的“不祥之人”。
阿木决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任由命运摆布。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那个安静养病的少年,每天帮着阿娘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轻松活儿,寡言少语,眼神里透露出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沉静。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犹如风暴过后的海面,虽然表面风平浪静,但海底的暗流却在汹涌澎湃。
阿木开始有意识地、秘密地展开两项重要的“工作”。这两项工作对于他来说都至关重要,不仅关系到他个人的命运,更关系到整个寨子的未来。
第一项,是“倾听”。
他不再被动地等待叶符的振动或梦中的回响,而是主动地去感知。每天夜深人静,阿娘睡熟之后,他便会盘腿坐在自己的小床上,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专注于胸前那一点冰凉。他尝试着用自己的呼吸去引导,用自己的意念去触碰,希望能再次捕捉到那玄妙的振动。
起初,叶符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死物一般,无论他怎样集中精神,都无法感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回应。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气馁或放弃。
突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在地下时那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那平静而深邃的目光,如同能穿透他的灵魂一般。那眼睛的主人,正静静地看着阿木,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关于黑风涧的声音,还是关于你胸前的叶符?”那个声音在阿木的耳边响起,虽然声音很轻,但却如同重锤一般敲在他的心上。
阿木的心跳猛地加速,他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他意识到,对方果然对这一切都了如指掌。
沉默片刻后,阿木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坦诚相告。
“都……都有。”他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还是坚定地说了出来。将这些天的经历和感受,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祭司。叶符的振动、梦中的回响、与邻寨猎人描述的相似、自己尝试沟通时感知到的“孤独”,以及对寨子可能进行献祭的担忧。他没有丝毫隐瞒,因为他知道,在老祭司面前,任何隐瞒都是徒劳的。
老祭司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阿木讲述的只是一些寻常的琐事。直到阿木说完,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声悠长而沉重,仿佛承载了千百年的时光。
“你果然感觉到了。”老婆婆祭司缓缓说道,“那‘石语之声’。”
“石语之声?”阿木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语,心中充满了困惑。
“是的。”老祭司站起身,示意阿木跟他走进屋内。祭司屋内光线昏暗,墙上挂着一些古老的图腾,中央有一个小小的火塘,里面燃着微弱的火苗。老祭司在火塘边坐下,示意阿木也坐下。
“孩子,我们寨子世代生活在这片大山里,我们敬畏山,敬畏水,敬畏天地间的一切生灵。但我们最敬畏的,是这片大地的‘心’。”老祭司的声音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低沉,“而黑风涧,就是通往大地之心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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