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城市华灯初上。
佑天寺若麦终于心满意足地关闭了直播，期间自然少不了对着镜头炫耀“双角怪兽”甜蜜合影，并暗示祥子“快来认领”。
像牵着战利品般，拉着依旧穿着那件巨大连体T恤、头顶蛋卷筒早已歪斜、脸上还架着滑稽粉色心形墨镜的玖克，回到了她位于繁华地段却略显凌乱的小公寓。
“砰”的一声关上公寓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窥探。
若麦似乎连最后一丝维持“完美主播”形象的力气都耗尽了。
反手“咔哒”锁上门，看都没看身边僵硬如雕塑的玖克一眼，像是拖着一个人形抱枕，直接拽着他。
“扑通”一声，两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重重地倒在了客厅那张宽大但堆满了各种美妆样品、衣服和零食包装袋的L型沙发上。
胸前传来到巨大冲击力让玖克闷哼一声。
大喵老师，实力雄厚啊。
身体被沙发和若麦的重量挤压着，那件该死的连体衣勒得他都快有反应了。
若麦却毫不在意，她甚至懒得去摘自己头上那个同样歪掉的蛋卷筒，也完全没有脱下这件束缚两人、沾满汗水和灰尘的连体T恤的意思。
像一滩融化的奶油，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里，身体依旧紧贴着玖克，两条大白腿还大大咧咧地架在了他的腿上。
伸长手臂从堆满杂物的茶几底下摸索出一大盒1升装的廉价橙汁，粗暴地撕开封口，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就灌了好几大口。
橙色的汁液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滴落在她精致的锁骨和同样沾了果汁的T恤领口上，也只是随手用手背抹了一下。
这副姿态，与她镜头前那个妆容精致、举止优雅、声音甜腻的“美妆大主播”形象判若两人。
此刻若麦，活脱脱就是一个疲惫不堪、邋遢随性的颓废大叔。
“哈——！”满足地长舒一口气，打了个小小美少女嗝，带着浓重的橙汁气味。
她侧过身，半眯着那双卸去了妆后显得有些疲惫的眼睛，看向身边依旧戴着镜片上还沾着蛋卷碎屑、表情“空白”的玖克。
眼神不再有镜头前算计和挑衅，反而透出一种卸下重负后、带着点浑浊的迷离和……难得的倾诉欲。
“喂喂，玖克君……”开口，声音带着剧烈活动后的沙哑和果汁甜腻，少了刻意伪装的甜度，反而显得真实而少女，“你知道吗？今天……真累死了！你比我想的要重多了，基本都是本喵梦在拖着你走！”她又灌了一口果汁。
“不过……也挺爽的。”若麦咂咂嘴，像是在回味白天的闹剧。
然后，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深藏的疲惫和苦涩，“但是啊……这种‘爽’，也就骗骗别人，我们不是真的那种关系。”
晃了晃果汁盒，里面的液体发出哗啦声响，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
“东京这鬼地方……”少女开始絮叨，像是打开了尘封已久的话匣子，又像是自言自语，完全不在意身边“听众”是否能听懂，“本喵梦当初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就来了，揣着那点可怜巴巴的积蓄，租着比狗窝还小的隔间，天天吃便利店打折的饭团……
呵，还美妆主播？那时候连支像样的口红都买不起，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用破得掉渣的台灯打光，直播间里就三五个观众，还都是骂我妆化得像鬼的……”
若麦自己微微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自嘲。
“好不容易有点起色，签了个合同，结果呢？抽成抽得像吸血鬼，逼着接烂广告，不接就威胁雪藏……本喵跟他们耗了大半年，差点连房租都交不起，睡天桥的心都有了。”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委屈。
“后来自己单干，你以为就轻松了？同行举报、平台限流、黑粉带节奏、厂家给劣质样品害我被骂……三天两头被私信问候全家祖宗十八代！”
语速越来越快，情绪有些激动，拿着果汁盒的手微微发抖，“现在是成大博主了，但每天睁眼就是化妆、直播、拍视频、剪视频……脸笑得僵了。
今天才是我过得最有意思的一天！芜湖！”
仰头又猛灌了一大口果汁，仿佛要用那廉价的甜味冲淡喉咙里的苦涩和心头郁结。
橙汁顺着她下巴流到脖颈，浸湿了T恤领口，她也浑然不觉。
公寓里只亮着一盏昏暗落地灯，光线勾勒出她卸去精致伪装后略显憔悴的侧脸轮廓。
巨大连体T恤像一层茧，将她和她身边的“空白”玖克紧紧包裹在这片凌乱而私密的空间里。
空气里弥漫着橙汁的甜腻、化妆品残留的香气以及淡淡的少女汗味。
若麦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承载了不为人知的重量。
转过头，身体因为倾诉而放松下来，几乎整个上半身都倚靠在了玖克僵硬的身体上。
目光透过自己镜片上残留的碎屑和玖克那副可笑的粉色墨镜，落在他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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