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直到那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刺入肌肤,我才仿佛重新找回了些许真实感。
黑暗中,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像一条搁浅在岸上濒死的鱼。
晚宴上强行压下的所有情绪——屈辱、紧张、愤怒、以及面对陆砚深那道震惊目光时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瞬间将我淹没。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眼泪。
眼眶又干又涩,像被沙漠的热风吹过。所有的液体仿佛都在之前那几个小时的强撑中被蒸发了,只剩下一种烧灼般的疼痛,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胸腔深处。
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冰冷的寒意从地板丝丝缕缕地渗入四肢百骸,激起一阵无法抑制的颤抖,我才仿佛从那种近乎麻木的虚脱状态中稍微清醒过来。
手肘撑地,试图站起,却发现自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完成得异常艰难。双腿软得像煮熟的面条,稍微用力就一阵酸软颤抖。全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无声的呻吟。尤其是小腿和脚踝,因为穿着不合脚的廉价皮鞋站了整整一晚,此刻肿胀酸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不停地扎刺。
我几乎是爬行着,摸索到床边,然后像一袋失去支撑的沙土,重重地瘫倒在那张窄小坚硬的木板床上。身体接触床板的瞬间,发出“嘎吱”一声不堪重负的轻响。
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疲惫。前所未有的疲惫。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那种高强度、长时间保持一种姿态的劳作,足以耗尽任何人的体力。但更深的,是精神上的耗竭。
从得知要在晚宴上充当服务生开始,到穿上那身耻辱的制服,再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认出、被嘲讽、被诬陷……每一个环节,都是一场对意志力的极限考验。我的神经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时刻紧绷着,不敢有丝毫松懈。要维持表面的平静,要计算每一步的反应,要应对各种突发状况,还要……抵御那个男人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注视。
这短短几个小时的煎熬,比过去三个月所有的劳累加起来,更让人感到精疲力尽。
我仰面躺着,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黑暗轮廓。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灯光,透过单薄的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几道变幻不定、光怪陆离的微弱光影。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开始回放晚宴上的一幕幕。
王太太那张写满刻薄和恶意的脸,她尖锐的嗓音,她泼酒诬陷时夸张的表演……这些画面清晰得令人作呕,带来的屈辱感依旧鲜明,像陈旧伤疤被再次狠狠撕开。
但紧接着,是我冷静指出真相时她错愕的表情,是我蹲下身专业处理污渍时周围人惊叹的低语,是我用法语安抚外宾时对方赞赏的眼神……这些片段,像黑暗中零星闪烁的火花,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力量。
然后,所有的画面最终都汇聚成一张脸——陆砚深的脸。
尤其是最后,他站在罗马柱旁,看向我的那个眼神。
震惊。
难以置信的震惊。
我一遍遍地回忆着那个眼神里的每一个细节。他微蹙的眉头,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惯常冰封的眸子里碎裂开的、翻涌的波澜。那不是伪装,不是戏谑,那是真正超出了他预期和掌控的反应。
他没想到我会这样应对。
他以为我会崩溃,会哭泣,会在他面前彻底失去尊严,从而满足他某种扭曲的报复欲或者验证他“驯服”的成功。
但我没有。
我不仅没有崩溃,反而用一种近乎完美的姿态,化解了危机,甚至……赢得了某种意义上的尊重。
这个认知,像一剂强心针,注入我疲惫不堪的躯体,带来一种混杂着酸涩和微甜的战栗。
这是转机吗?
我不确定。
陆砚深的心思太深,像不见底的寒潭。他的震惊之后,是更深的沉默和难以捉摸。他今晚破天荒地没有找我麻烦,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比任何直接的惩罚都更让人不安。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说,我的表现,真的让他开始……重新审视我?
如果是后者,那对我意味着什么?是会更残酷的打压,还是……一丝微弱的、可能改变现状的曙光?
我不知道。前途依旧迷雾重重,枷锁依然沉重地套在脖子上。
但有一点,我非常确定。
那就是,今晚,我证明了一些东西。
不是向那些宾客证明,也不是向陆砚深证明。
而是向我自己证明。
证明沈清弦,即使跌入最深的泥沼,被剥夺了所有外在的光环和依靠,依然拥有不可摧毁的内核。那份源自血脉、历经磨难而不灭的傲骨,那份在绝境中淬炼出的冷静和智慧,依然在我体内顽强地燃烧着。
我没有被这三年的苦难彻底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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