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如同涨到最高点的潮水,终于开始缓慢地、不可避免地退去。
水晶吊灯的光芒似乎也倦怠了几分,不再那么刺眼夺目,而是变得柔和,带着一丝曲终人散的寥落。乐队演奏完最后一支舒缓的曲子,乐手们开始默默收拾乐器。空气中浓郁的酒香和香水味渐渐被食物冷却后细微的油腻气味所取代,夹杂着人们意兴阑珊的谈笑声。
宾客们开始陆续道别。衣香鬓影的身影走向大门,豪车引擎的低沉轰鸣声在夜色中次第响起,载着满车的繁华与秘密,驶离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风暴的豪宅。
我和其他服务生一起,像退潮后留在沙滩上的贝壳,开始沉默地收拾残局。清理散落在各处的空酒杯,拾起偶尔被遗落的餐巾或装饰花瓣,将凌乱的桌椅归位。动作机械而熟练,身体的本能驱动着疲惫不堪的四肢。
没有人说话。经过几个小时的高度紧张工作,每个人都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宽敞的宴会厅迅速从极致的喧嚣堕入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只有杯盘碰撞的清脆声响和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
我的神经却并未因为晚宴的结束而放松,反而绷得更紧。像一张拉满的弓,时刻警惕着可能从暗处射来的冷箭。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现在才刚刚开始。
陆砚深。
那个自始至终掌控着一切,又在我展现出“意外”一面后,投来震惊而复杂目光的男人。他会怎么做?在宾客散尽,只剩下我们这些“内部人员”的此刻,他是否会终于撕下旁观者的面具,对我今晚的“不配合”和“超常发挥”进行清算?
我预想着各种可能。
他可能会把我叫到书房,用冰冷的话语嘲讽我的“表演”,指责我破坏了晚宴的和谐,或者,更直接地,惩罚我的“出格”行为。
他也可能,会用更隐晦、更折磨人的方式,比如下达新的、更严苛的指令,或者用那种能刺穿人骨髓的冷漠眼神,无声地凌迟我最后的尊严。
我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我都必须承受。这就是我签下那份合约时,早已注定的命运。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管事指挥着大家进行最后的清扫和整理。我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一张长条桌上残留的酒渍,耳朵却像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动静。尤其是,楼梯方向的动静。
心脏在胸腔里沉闷地跳动着,混合着疲惫和一种近乎自虐的等待。
终于,我听到了脚步声。
不是来自楼梯,而是从宴会厅内侧的走廊传来。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是陆砚深。
他来了。
我握着抹布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但我没有抬头,依旧维持着擦拭的动作,仿佛全身心都投入在这项微不足道的工作中。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瞥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他换下了晚宴时的礼服,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质地柔软,却依然掩盖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冷峻和疏离。头发似乎随意地抓过,少了几分正式,却多了几分居家的……危险气息。他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信步走来,目光扫过正在忙碌的众人,最后,落在了我所在的方向。
那一瞬间,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周姨和其他几个正在附近收拾的服务生也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大气不敢出。
他停下了脚步。
就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我能感觉到他那道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正落在我的背上,像实质的重量,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他在看什么?看我卑微劳作的样子?还是在评估今晚这场“意外”后,该如何处置我这个不听话的“物品”?
我死死地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继续手上的动作,哪怕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来吧,无论是什么,我都接着。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刁难、或者任何形式的发难,都没有到来。
他只是站在那里,沉默着。
那沉默,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几秒钟后,我听到他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吸了一口气?又或者,只是我的错觉。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他一贯的冷淡,但奇怪的是,并没有针对任何人的怒意。
他对管事说:“收拾完早点休息。明天恢复正常日程。”
就这么一句。
公事公办,言简意赅。甚至没有特意看向我这边。
说完,他再次将目光扫过全场,最后,那道冰冷的、复杂的视线,在我低垂的头顶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真的只有一瞬。
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
那目光里,没有了晚宴时的震惊,也没有了之前的审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难以解读的沉寂。像一口枯井,你看不到底,也听不到任何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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