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馒头……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我低头,看着手里那个温热的包裹,指尖传来的暖意,仿佛带着电流,瞬间窜遍了全身。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感直冲鼻腔,眼眶不受控制地就热了。
进入这所宅子三个多月以来,我收到过陆砚深冰冷的命令、刻意的羞辱、严苛的惩罚……却从未收到过任何一丝,不带任何目的、不掺杂任何算计的、纯粹的……温暖。
周姨的这个举动,冒着多大的风险,我心知肚明。如果被陆砚深发现,她很可能也会受到牵连。
“周姨,我……”我声音哽咽,想推拒回去。我不能连累她。
“别说了!快吃!”周姨用力按住我的手,眼神里是长辈对晚辈那种纯粹的心疼,“就在这儿吃,我看着门口。吃完了把纱布给我,我拿去处理掉。”
她眼神里的坚决和关切,像一股暖流,冲破了我一直紧绷的心防。我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和眼角的皱纹,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背过身,面向墙壁,用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里面,是两个白白胖胖、冒着热气的馒头。最简单的白面馒头,没有任何馅料,却散发着最朴实、最诱人的麦香味。
那一刻,什么冷静,什么克制,什么修行,统统被抛到了脑后。生理最原始的渴望,和内心被触动的柔软,交织在一起。
我拿起一个馒头,送到嘴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馒头很软,很热,带着面粉天然的甘甜。咀嚼在嘴里,那种扎实的、饱腹的质感,瞬间安抚了叫嚣的胃囊。我吃得很快,却舍不得狼吞虎咽,每一口都细细地品味着,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
温暖的馒头下肚,像一块被烧红的炭,投入了冰封的湖面。那股暖意,从胃里开始扩散,流向四肢百骸,驱散了盘踞已久的寒意和虚弱感。
我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吃完了两个馒头。期间,周姨一直紧张地守在厨房门口,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吃完最后一口,我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也悄悄抹去了眼角渗出的一点湿意。然后,我将纱布仔细叠好,还给周姨。
“谢谢您,周姨。”我看着她,声音很低,却无比真诚。
周姨接过纱布,迅速塞回口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胳膊:“傻孩子,谢什么。赶紧喝点水顺顺,一会儿还得去收拾餐厅呢。”
我点点头。胃里有了食物,身体里重新积蓄起一点力量。虽然依旧疲惫,但那种濒临虚脱的感觉消失了。
周姨匆匆离开了厨房,去处理“证据”。
我站在原地,感受着胃里那份真实的、温暖的饱腹感。心里五味杂陈。有感动,有温暖,也有一种更深沉的悲哀。
在这个冰冷的、以折磨我为乐的牢笼里,这一点点偷来的温暖,显得如此珍贵,又如此……心酸。
它让我知道,我还活着,我还能被温暖。
也让我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我和陆砚深之间,那道用伤害和猜忌筑起的高墙,有多么冰冷和坚固。
我将这份温暖小心翼翼地收藏进心底最深处。然后,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那副平静无波的面具,走向水槽,准备开始晚餐后的收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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