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楼梯方向传来了脚步声。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陆砚深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深色的家居服，比起昨晚西装革履的冷硬，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但那股子迫人的气场却没有丝毫减弱。头发似乎刚梳理过，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熬夜的痕迹，只有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许是我的错觉。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餐桌，在那份摆放精致的早餐上停留了一瞬，看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然后，视线便转向了我所在的位置。
我感觉到那目光落在我身上，像探照灯一样，从上到下，仔细地扫视着。他在看什么？是在寻找我脸上可能残留的泪痕？是在检查我有没有因为昨夜的崩溃而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我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纹丝不动，连睫毛都没有颤抖一下。心跳在胸腔里敲着鼓，但我用尽全力控制着呼吸，不让它显露出一丝急促。
他看了我大概有五六秒钟。时间长得让人窒息。然后，他什么也没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他开始用餐。动作优雅，刀叉使用得几乎没有声音。他先喝了一口黑咖啡，然后开始切那个煎蛋。金色的溏心流淌出来，他动作顿了顿，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切着，送入口中。他吃得很安静，咀嚼的动作很慢，像是在品尝，又像是在思考别的事情。
整个餐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偶尔刀叉碰到盘子的轻微脆响，以及我极力压抑下的、几不可闻的呼吸声。晨光透过窗户，在我们之间投下长长的影子，泾渭分明。他坐在光里，从容用餐；我站在阴影中，静默侍立。像两个世界的人。
他始终没有抬头再看我，也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刻意挑剔食物或者找茬。这种异样的平静，反而让我心里更加没底。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不知道积蓄着怎样的能量。
他吃得不多，煎蛋只吃了一半，吐司吃了一片，果汁喝了几口，咖啡倒是喝完了。然后，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慢条斯理。
放下餐巾，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掠过我的方向，依旧没有停留，仿佛我只是墙上的一幅画。然后，他转身，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脚步声沉稳地消失在走廊里。
自始至终，他没有对我说一个字。
我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才缓缓地、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一直憋着的气。后背的衬衫，已经被冷汗微微浸湿了。
平静？不，这更像是新一轮风暴前，短暂的、令人不安的休战。而我，站在悬崖边上，不知道下一阵风，会从哪个方向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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