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目送马三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林间,目光紧盯着马三背影。他并未在原地停留多久,便悄无声息地尾随而去,身形在密集的树干和厚厚的积雪间快速穿梭,想循着马三留下的痕迹,直捣那桃花坞土匪的老巢。
然而,马三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老林子里混迹多年,成为土匪的耳目,绝非易与之辈。他看似惊慌逃窜,实则心中警铃大作,对常威的跟踪早已察觉且有所防备。他并未径直朝着老巢方向而去,反而在林子里绕起了圈子,时而蹚过冰冷的溪流,时而折返原路制造假象,时而利用陡峭的岩壁和茂密的灌木丛掩盖行踪。他的动作敏捷而老辣,对此地地形非常熟悉!
常威跟了一段,眉头越皱越紧。地上的脚印变得杂乱无章,甚至突然中断在某些兽道或者石滩上。林间的细微动静也渐渐归于平静,失去了明确的目标。他站在一处高坡上,放眼望去,只见茫茫林海,雪覆千山,哪里还有马三的影子?
“妈的,滑得跟泥鳅似的!”常威低骂一声,知道是跟丢了。
远处马三却躲在一处断崖下,得意而轻蔑的嗤笑:“小样儿,爷爷还能让你跟着,那就白在这老林子里混这么多年了!”
常威啐了一口,只得放弃,想转身返回山场子,但很快他发现,回去的路也找不着了……
与此同时,老独臂那间烟雾缭绕的木屋里,气氛凝重。
炉子里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三张心事重重的脸——老独臂、惊魂未定的厨娘、以及脸上带伤、神情倔强的孙少勇。
老独臂猛吸了一口旱烟,吐出浓重的烟雾,声音低沉而坚决:“看来,这山场子,你们俩是待不下啦!趁着天还没完全黑透,赶紧收拾东西,走吧!往南,出了这片老林子,找个镇子先安顿下来。”
他本就是个人精,之前之所以哄着马三将决斗改在明天,就是为了争取这宝贵的时间,打定了主意要连夜将两人送走,避开马三的报复。
厨娘闻言,脸上露出担忧和不忍:“老把头,我们俩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啊?马三回来找不到我们,肯定会为难你!”
老独臂摆了摆手,脸上是历经风霜后的淡然:“甭管我!我在这山场子混了多少年了?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他马三,想动我老独臂,还不够格!赶紧走吧,不用为我担心!”
孙少勇却梗着脖子,不忿道:“凭啥要俺们走?!这山场子是大家伙的!要走也是他马三滚蛋!俺捱下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在这儿立住脚,钱还一分没挣,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俺不甘心!”他年轻气盛,仍然觉得逃跑是懦夫的行为。
老独臂瞪了他一眼,语气加重:“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轴?!你再怎么天不怕地不怕,你也得为别人想想!你送了自己的性命自己没事,你别祸祸了人家姑娘!”他指着厨娘,“你这一冲动闯下这么些祸来,还不够吗?再不走!等天黑下来,你们想走都走不了!”
厨娘也拉着孙少勇的胳膊,眼中无奈劝道:“是啊,小勇!老把头说得对,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躲过这一劫再说吧!命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在两人的连番劝说下,孙少勇最终咬着牙,极其不情愿地妥协了。两人匆匆回到各自的住处,简单地收拾了仅有的几件破旧衣物和微薄的干粮,打成了两个小小的包袱。
然而,当他们背着包袱,准备悄悄从营地边缘离开时,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乌泱泱一群伐木工人,不知何时已经聚集在了一起,沉默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脸上表情复杂,有同情,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自我保全的漠视。
双方在雪地里对峙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雪花无声飘落,落在工人们厚重的肩头和帽檐上,也落在孙少勇和厨娘惊愕而逐渐发凉的心上。没有人大声喧哗,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脚踩积雪的吱嘎声。
终于,一个平日里与孙少勇还算说得上话的老工人,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少勇……你,你不能走。”
他话音一落,其他工人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纷纷低声附和:
“是啊,少勇,你们不能走……”
“这一走,算怎么回事啊……”
孙少勇紧紧攥着厨娘的手,嘴唇抿得发白,他不说话,只是用倔强而愤怒的眼神扫视着这群曾经的“工友”。他拉着厨娘,闷头就想从人缝里硬闯过去。
但他一动,前面的人墙立刻收紧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工人死死地拦在前面,如同铜墙铁壁,任凭孙少勇如何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这些人,明明有着比孙少勇更加强壮的体格,却没有一个人敢反抗马三!
“你们不能走!”
“拦住他们!”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喊着,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理直气壮”。
还是那个带头的老工人,他上前一步,避开孙少勇喷火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看似推心置腹,实则卑鄙无比的“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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